下了电梯,池仁看着唐茹进门。而赵大允站在池仁身后,除了看着,还多嘴多舌:“唐小姐,别忘了锁好门窗。”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且不同的听者,还能听出不同的意来。对唐茹而已,赵大允无非是说她多行不义必自毙,但对池仁而言……
随后,赵大允跟着池仁进了门,一步没多走,反手关了门,直接靠在门上,一气呵成:“池先生,我也有话要跟您说,但我说不说的您恐怕也看出来了,我喜欢上唐小姐了。”
池仁背对着赵大允,脚步缓下来。
果然……果然是这样?所以在越洋电话里,他向赵大允问及唐茹,赵大允屡屡一笔带过?所以在机场高速上,赵大允问“唐小姐都跟您说了吧”,不是指致鑫集团的奖学金,而是指他们的私事?所以,在那家潮汕粥店,他们耍了八分钟的花样?所以,赵大允的“低级趣味”,不能暴露给唐茹?所以,赵大允会对唐茹千叮咛万嘱咐“锁好门窗”?
天干物燥,池仁松了松衬衫领口,转过身来:“我……的确看出来了。”
“好在您和唐小姐分手了,不然,我真没脸见您了。”赵大允的手仍扶在池仁行李箱的拉杆上,镇定自若,“再有就是,这事儿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唐小姐对我没那个心。”赵大允跟了池仁六年,自然能看出池仁起了疑心。而唐茹说得对,今晚池仁起了多少的疑心,他就得帮她打消多少。
池仁点点头,又转身往里走:“进来坐。”
“不了,您这一道儿也够累的了,早点儿休息。”
池仁自顾自洗了手,要烧水泡茶:“你的话说完了,我的还没说。”
“您说。”
池仁站在沙沙作响的水壶前,双手撑住台面:“致鑫集团找上小茹了,我问你怎么看,你还没回答我。”
“这事儿唐小姐没跟我提过,要么我吓一跳呢。”赵大允滴水不漏,“但要照我看,反击才是最好的防守。”这一字一句,都是赵大允刚刚在吃饭的时候一边饿鬼上身似的狼吞虎咽,一边打好的腹稿。
池仁又点点头,换了话题:“你说……人的记忆真的能凭空消失吗?一点都不剩?找都找不回来?”
赵大允一怔。这是他没想到的问题,但当即一想,也知道池仁指的是唐茹凭空消失……不,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一段记忆。
赵大允动了动嘴皮子,话就在嘴边。
水要烧开了,轰轰作响。
“你说什么?”池仁对赵大允招招手,“过来。”
赵大允不得不走上前:“该找回来的,总能找回来。”
池仁轻笑:“说了等于没说。”
水烧开了,池仁握住水壶的壶柄:“下周二就到了沈龙和具象的临门一脚了,你说……我们直接把吴煜绑架了行不行?事成了再放人。”
“行,”赵大允脱口而出,“您就请好吧。”
“你喜欢小茹什么?”冷不丁地,池仁又换了话题。
赵大允死死盯着池仁手里的水壶,满脑子都是他皮开肉绽的画面,但话仍说得满满当当:“这都是注定了的。”
池仁隔着台面,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赵大允的肩膀:“我看你这口气不像没脸见我,反倒像……视死如归啊。”
赵大允赔笑。关于江百果和唐茹的身份,他决定了紧咬牙关。池仁不知道,势必就比知道了装不知道来得惟妙惟肖。只要池仁不知道,唐茹和她背后的那个人就不能出招,一出招,就不打自招。那么,只要池仁不知道,江百果就千妥万妥。刀架在脖子上,赵大允大不了自己抹上去,问题这刀不是架在他的脖子上,而是架在江百果的脖子上,那么,唐茹让他趴地上学狗叫,他也得叫。
而他对池仁说了,反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但可惜,他恐怕帮不上池仁了。
好在,一旦池仁连他这个心腹都失去了,一旦池仁又一次要与全世界为敌,恐怕全世界都不会是池仁的对手了。
赵大允离开后,池仁在他行李箱的拉杆上一摸,濡湿一片,无疑是赵大允手心里的汗。池仁面不改色,一声叹息。撒着弥天大谎,眼珠都不带抖的,声调也是稳的,就偷偷摸摸地出了这一手心的汗,赵大允不愧是赵大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