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允目送江百果的背影,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池仁会逃不出她的天罗地网。
只有她,才是池仁的同类。
或许人生在世,都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一面,但有的人大张旗鼓,有的人卧薪尝胆,只有她和他,会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那小世界旁人不要说踏入半步,连看,都看不通透。
那么,那小世界的个中滋味,也就只有她和他才有过体会。
面包车打道回府,赵大允一遍遍咀嚼着江百果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不希望池仁知道她的身份。这一点,赵大允暂时倒是求之不得,但他要的是“暂时”,她说的,却是“永远”。永远?赵大允万念俱灰,假如当真是他差之毫厘,却是池仁和江百果谬以千里,终有一天,他会亲手把他自己大卸八块。
至于池仁,他亲眼看见了那辆白色面包车在等了二十秒钟的红灯后,在最后的两秒钟功亏一篑,就不可能装作没看见。当即,他一通电话拨出去,查了它的车牌号,结果却是,套牌车。
套牌车倒也不是不能接着查下去,但多少是要花上些时间。
而就在这些时间里,池仁接到了唐茹的电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她在姚会所。
池仁健步如飞,在通往姚会所的幽径上找到了瘫坐在地的唐茹。他什么也没说,揽住她的肩膀。唐茹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池仁……我,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痛……”
池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是我不好。”
能再一次投入池仁的怀抱,唐茹的眼泪也不是没有真实成分的。她爱慕他,贪图他,放不开他,她连看看他都心潮澎湃,又何况是投入他有血有肉的怀抱。但哪怕,她真实的悲从中来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余下百分之一居心叵测的初衷,却才是重中之重。
对唐茹而言,她一来拿下了赵大允,二来,她虽仍被她的雇主拒于千里之外,但在短短一夜之中,她借由小邓,就把该说的话说了,把该做的事,也做了。比如,她堂而皇之地将“致鑫集团”四个字摆在了桌面上,比如,她说他们也是时候给池仁施加一点点的压力了。又比如,她的雇主虽仍不肯揭开神秘的面纱,但好歹,也为她把致鑫集团将为她提供奖学金以及就业机会一事,无中生了有。
那么,外因一除,眼下最令唐茹如履薄冰的,反倒是她的内因了。
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正是她的假,注定了她十四年前的空白,也正是她十四年前的空白,注定了她和池仁的相逢从一杯滚烫的香茗,不进反退,渐渐冷却,说话间就要被尽数泼掉。总之,没有那十四年前的答案,她就像连脚都没有,又何谈站稳脚跟?
而那答案,仅握在江百果一人手里。
唐茹致电江百果的时候,她就知道江百果会拒绝她,但她又以为,江百果迟早是会上钩的。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江百果也不过就是一介女流,是女人,就一定按捺不住对心系之人的另一个女人的好奇。千百年来,就是这一份好奇,令每一位女性骁勇善战,同时愚不可及。
可惜,唐茹织好了网,万事俱备,偏偏江百果还真就不往里钻。
夜幕降临后,唐茹焦躁不安地去了姚会所。她不知道这里有何奥妙,甚至一直对这里望而却步,若不是昨晚,她看到池仁望向这个方向,这才想起,池仁根本不止一次望向这个方向……
就这样,当江百果瘫坐在十四年前的事发地上,唐茹身处寒气逼人的姚会所,将一切尽收眼底。
出于本能,唐茹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那十四年前的答案,就这样得来全不费工夫,虽仍疑云重重,但帮她及格,总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江百果就这样知了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不过,还不等她焦头烂额,另一个知情者——赵大允又从天而降。唐茹嗤笑一声,一来,这家伙“救驾来迟”的诚惶诚恐还真真可笑,二来,江百果的嘴恐怕不用她来封,就自有这家伙代劳了。
就这样,唐茹瘫坐在江百果刚刚坐过的地方,效仿着江百果的以泪洗面,栩栩如生地致电了池仁。
谁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就偏偏要真假难辨,取而代之。
池仁将唐茹抱回了她的公寓。她窝在他的怀里,每吸一口气都醺醺然的,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她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他就当真不走,整夜守在她的床边,她闭着眼,都挡不住他的目光如炬,脸当真烧了起来,他给她找来温度计,三十七度七。
于是乎,唐茹在前所未有的绝境中,前所未有地胜券在握。
对她而言,池仁爱谁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允许在他身边有她的存在,那么,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又舍她其谁?
周六,一早。
江百果在无误沙龙的休息室收到池仁的信息:“今天恐怕会有点忙,那也会及时回复你,不信你可以随时试试看。”
江百果按下删除键。尽管讽刺的是,越迫不及待删除的,就越是忘不掉的,那该走的形式主义,也还得走上一走。
将手机塞回口袋,江百果对身边的吴煜一笑:“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吴煜用筷子将叉烧包一分为二,吁着热气:“每样尝一口就好。来,尝尝这个。”
张什推门进来,和江百果双双吓了一跳。
昨晚,池仁没在手下留情,张什的下颌骨伤筋动骨,打了个黑色夹板,乍一看像个蒙面大盗。江百果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撞鬼……”张什咽下一口气,又改口道,“撞柜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