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置身云端,灵魂告别肉体,徜徉在虚无的愉悦之中。他无法思考,无法感知,仅能放任自己慢慢融化,沉入干燥的梦境。
[嘀——]
这梦境很长,似乎什么都有,似乎一片空旷,他听见有人在他身边叫喊,有人握着他的手不住抽泣,有人和他说了好久他听不见的话,还有人一遍遍叹息。
[嘀——]
他梦见自己被剖开,被肢解,被泡进水里,被填充,被缝合,心电血压监护仪的警报声一次次响起,响声在耳中被拉得很长,就像喵珐撒娇时的低吟。
[嘀——]
他梦见大海深处,梦见触手可及的夕阳,梦见散落的羽毛和融化的自己,还有永远无法走出的迷笼。
他梦见弥诺陶洛斯挥出的一拳,梦见小心翼翼咀嚼着着肉脯的村正,梦见那辆被他扔掉的摩托,还有跳出窗户前雪之下雪乃惊愕的眼神,一切都似笼罩在黄昏之乡悠久的岁月里。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意识中闪过最后的景象,那切裂天穹的白光。
好似断开的回路被重新接驳,如同沉睡过后突然在清晨惊醒。他的灵魂猛然下坠,又得以踏实地感受到周遭的存在,少年茫然睁开双眼,眼前是陌生但又熟悉的天花板,那纹路像极了上一次“矛盾”事件之后他所看到的同款房顶。
望月熏呆呆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管子、钉子和针头,从发梢到脚尖被绷带裹满,鼻子和嘴上覆盖氧气面罩,不知用途的仪器发出一连串恼人的噪音。
[嘀嘀嘀嘀嘀嘀嘀——]
他身边是憔悴了很多但一脸惊喜的霞之秋诗羽,少女大概在说些什么,断断续续的,有些哽咽。他的听力还没有完全苏醒,却仍在绷带的包裹之下努力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床头上的果盘之中,几个鲜红的苹果静静摆在那里,一滴水珠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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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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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129章第壹壹壹章伤停时间
“你有轻微的脑震荡,颅内出血,关节积液,骨折四十七处,肝脏、脾脏破裂,心室……啧。至于肌肉损伤和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不细说了,自己看汇总吧。”
曾懿拉下病床上方的悬挂式PAID,屏幕中的人体建模仍旧通红,一串串数据简直惨不忍睹。女人点戳着一处处足够要命的图像,将它们逐个放大,少年甚至以为自己在看什么二十五岁以上限定的B级电影。
望月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用于固定骨骼的钉子几乎插满了全身各处,他连手指都无法挪动。声带很是干涩,他只得尽力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有好多东西想问……”
“没空,我还得去跟华佗老师商量你的恢复方案。”女人白了他一眼:“把自己糟践成这样,真不知道……哎……”
她的眼圈有些泛红,没再顺着继续说下去。
“抱歉……”
“少给我扯蛋,你该跟我道歉吗?”曾懿冷哼一声,悄悄撇了撇病房中端坐的另一个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下午给你换药,没事别叫我。”
她抄起床头柜上的病历板,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间病房,还不忘轻轻关上房门。
“出息了啊这小子,不声不响居然就……”
女人擦擦眼角,哼着小调向远处走去。
“哦,对了,如果这种时候……”
而病房之中,则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望月熏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呆呆盯着他的霞之秋诗羽——他现在也做不了表情。
“曾懿姐姐还是那么强势啊……哈哈……”
这毫无营养的发言让少年恨不得把自己一头撞死在弥诺陶洛斯拳头上,转移话题未果,望月熏轻轻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顾左右而言他。
“抱歉,诗羽……”
“为什么,要道歉?”
平静如死水的疑问将他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霞之丘诗羽看着他,少女及腰的发丝有些干枯分叉,黑眼圈很浓,精神状态疲惫而亢奋。
“为什么,要道歉?”
她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病床边上,站稳,双手慢慢握紧。
“我——”
“你不是想说你去九夏了吗,还让我不要挂念?”
淡淡的水雾涌出少女的眸子,从腮边滴落。
“你告诉我,什么叫不要挂念?”
她一把扯过PAID,指着上面吓人的数据和图像,怒吼道:“你告诉我,什么叫不要挂念!”
“抱歉,诗羽,抱歉……”
望月熏结结巴巴地说着,他根本没有对这种场面有过任何预料,少女簌簌滑下的泪珠让他慌张不安,往日与三浦优美子和雪之下阳乃“友善交流”时清晰顺畅的思路仿佛不曾存在过。
“你就只会道歉,道歉之后坚决不改!去大江山之前也是这样,这次也是,我半年没见到你,刚重逢,你又差点回不来了……”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咳嗽着,泪水已经爬满脸颊,滑向脖颈,一滴滴润湿领口。
过于激动的情感在充分爆发后渐渐得以缓释,理智重新回归,病房里只有渐渐止歇的抽泣声。
“呼……呼……”
大口喘息着,霞之丘诗羽用力揉了揉眼眶,她沉默半晌,胡乱擦掉脸上的水渍,然后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啊……抱歉,阿熏,我有点着急了,你明明还需要静养。”
“诗羽,我很……”
“别误会,这不是在赌气。虽然我现在心里还是很难受,但是想算总账也得等你出院再说。”
揉着因睡眠不足而隐隐胀痛的太阳穴,霞之丘诗羽摇了摇头,她在一点点调整自己的心情,少女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很多。
拉过椅子,她坐在望月熏床边,帮少年将病床上半部分稍微调高了些,让他能够平视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阿熏有不少东西想问,当然,我也一样。但墨先生和臧青先生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所以就姑且允许阿熏先问吧。”
少女轻轻抚摸着望月熏裹满绷带的手臂,那些绽开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愈合,而是结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涂满药膏,还打着骨钉。她心疼地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再哭出声来。
“谢谢,诗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