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濑一郎说着,慢慢直起身。他盯视着望月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皱紧了眉头。
“望月学弟,何出此言。”
“你很聪明,七濑同学,你想把这次冲突定义为学弟对冒犯他的学姐进行的一次报复。”少年摆了摆手:“你的潜台词是‘麻枝绮’作为前辈而对后辈出言不逊,这种行为是应该被原谅的,而我则将事情闹大,作为后辈有失礼节。”
他狠狠指着七濑一郎的鼻尖,朗声道:“可笑啊,可笑!”
“你真的不知道事情因何而起?你要愚弄在场的所有同学吗?七濑一郎啊,好个以退为进——麻枝绮,我且问你,昨日出现在你面前的若不是我,而是个老师或者毕业回校的大前辈,你还敢不敢迎战?”
麻枝绮咬了咬牙,梗着脖子回应道:“不敢。”
“为什么不敢?”少年笑着说:“我来替你告诉大家……因为那是师长,是‘权威’,是在特定团体中高于你的‘长辈’,所以在你脑子里,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哪怕你不认同他的观点,哪怕他的行为让你感到不快,仅仅因为他是你的‘前辈’,那么这一切行为都可以被忍受。”
“自然,在面对后辈时,你同样延续了这样优良的习惯。你资历够久,入部时间够长,还是个学姐,于是所有因素都被逆转了,你站在这些对挥剑毫无用处的废品上对另一个强你百倍的后来者颐指气使,这才是事件的起因!”
“而你,七濑一郎。”他放下胳膊,轻轻叹了口气:“你身为剑道部部长,不履行自己的责任,没有保护好社团未来的中坚,没有维持好社团当下的秩序,反而纵容排挤,默许欺压。站在你的位置上,很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罪过——你这个部长和他们一样可恶。”
“真是有趣,明明在最该正道直行的年纪,却像那些肮脏的大人一样拉帮结派,打压异己。你们整天跟混职场差不多,究竟是图什么,图一点可怜的自我认同?”
“望月学弟,你不也是在仗着自己的身份来压迫我们这群学长吗?”
七濑一郎开口了,他的语速不快。
“身为学弟,你本来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可以和我们的指导老师沟通,可以上报到校董会,你又为什么选择了带着这么多同学,以势欺人呢?”
“我们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麻枝同学也已经在昨天得到了你的教训,为何仍要咄咄相逼,不留生路?”
“你没那么高尚,只是个冲动的普通人罢了。”
“说得好。”望月熏一下一下拍着手,他的目光已经离开面前这个魁梧的学生,转而扫视着四周。
“不屈从于大势,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你还有些少年的样子——那么,我就不对校董会、指导老师和你刚才话语内出现的问题做详细拆解了,相信在场的同学们都能听出来。”
“雪之下同学,请问望月熏在表达什么?”
“先往下听,看他动手之前还想说什么,等结束了再分析。”
“要说处理问题的方式,这还是你们给我提供的灵感。既然诸位要用社会人那套路数去对待你们的同学,那就不要怪你们亲切的后辈为你们提供一顿来自社会的毒打。”
“没错,本人在以暴制暴,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不成熟的处理方式并不适合一个本意在于追求公道的人,这种冲动的行为不应该是区区后辈做出来的——但我们还没到需要小心翼翼计较得失的年纪,还没到有权利蝇营狗苟卖弄权术的岁数!丢了东西就讨回来,受了委屈就打回来,落后了就追上来,胜利了就笑出来!!”
“至于——”他轻轻叹一口气。“你们的生路。”
“我要给在场的同学都上一课,好叫所有人知道,无论是谁,他的所有作为必然伴随代价。”
“你明白了吗,七濑一郎。”望月熏说。
“这是‘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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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遇到这种事情就喜欢冲动。”
雪之下雪乃感慨似的叹了口气。
“理想主义者,不揉沙子的笨蛋,追求正确的卫道士,真不明白该怎么去评价。”
少女又想起那个在漫漫狂沙中咆哮的稚嫩身影,彼时尚且年幼的望月熏就站在开罗与阿努比斯之间,说出那番让她至今都热血难凉的话语。
“雪之下同学不喜欢这样吗。”
千寿村征问道。
“很难下定论,若单论喜好的话……”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
“应该说,我期望着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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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说了这么多,也耽误了大家不少时间,都别忘了正事。”
少年摆摆手,看向沉默着的七濑一郎:“虽然能来看热闹的都不着急,但是演职人员总不能因此拖着。前辈啊,我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向在场的其他人证明,你和你的剑道部没有落下对自身的磨炼,没有放弃对技艺的追求,没有辜负师长的期待,而只是小节有亏。”
“就看你,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
“望月学弟,你想怎么比,还请明示。”
“我要打十个!”
“……啊?”
“啊……”望月熏揉了揉头发:“抱歉,‘一生当中最想说的话top10’什么的,请忘了吧。”
明明这个场面很适合这句话的,真爽啊。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见笑了,我不会剑道,所以也不在剑道上自取其辱。这样如何,如果你的竹剑能够主动触碰到我除去双臂双腿以外的任何部位,就算你获胜;如果你被动摔倒或者竹剑脱手,就算我获胜,时间不限,可以主动认输。”
“这样似乎对一个拄着拐杖的伤者不太公平。”
“那么追加赌约,明天正好是周六了,从下周开学算起,输的人去校门口和风纪委员一起站三天。”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
“这是我踢馆的代价,很公平。”
七濑一郎沉吟半晌,点点头,于是剑道部的其他成员便都倒退着走出场地,整齐划一地跪坐而下,将腰板挺的很直。有人递给他一把竹剑,他扣上面甲,持剑而立。
“是否需要护具?”
“不必了。”
少年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铁片,随后抱臂拱拳,深施一礼。
“我望月熏今天只想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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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141章第壹贰叁章健全男子高中生的自我修养(四)
抛开成见,七濑一郎能够夺取作为全国大赛最高荣誉的玉龙旗,其剑术修养必有独到之处。也许是有名师指点,也许是因勤学勤练,也许是在搏击之中占了体量的便宜,但这都能够作为他实力的一部分。
竹剑高高举过头顶,架势一转,便存在了数种变路。前冲,垫步,那庞大的身形挡住顶灯,给望月熏笼罩了全身的阴影。气势,技艺,力量,压迫感,甫一开场,他便近乎抢占了所有能够取胜的要素
——然而,他不是“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