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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小说网 > 百合花房秘语 > 2.意外迭出的谋杀

2.意外迭出的谋杀(第2页)


    她瞬间松懈下来,说道:“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肯定是闪电!”

    微波炉叮的一声,她把热气腾腾的八宝粥拿出微波炉,将一盘红烧鱼放了进去。

    “可是,那跟我过去看到的闪电不一样,那道光……”莫兰似乎想寻找适当的词来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切,但她已经没耐心了。

    “你们住在S市,这里是郊区,闪电的样子当然不一样。好了,你快回饭厅吧,我要干活了。”她冷淡地说。

    “那……好吧。”莫兰在她身后又徘徊了两秒钟,终于离开了。

    但她没有就此轻松下来,墙上的钟显示现在是七点三十五分,按照预先的设定,这时候,她差不多该去花房了。她必须在妹妹王苑和父亲到达河边时赶到那里。

    晚餐至少会持续到八点半以后。王苑还没回家,甜品没有上,桌上的菜也只吃了一部分,今天来的两个女客胃口都不大。而且,母亲和郭敏似乎谈得很投机,她们又在说过去学校里的事了。只要那个讨厌的莫兰别到处乱走,她的计划就不会有问题。她朝饭厅张望,看见莫兰正坐在饭厅的门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个小账本。那是她的账本。自从两年前父亲开刀住院后,她就承担起家里的大部分家务,其中就包括每天买菜做饭。现在她每天都会把当天买的菜钱一一记录下来,晚上向母亲报账。虽然母亲很精明,但她还是能从饭菜的钱里抠出一部分来,那枚伪造的项链,就是她用平时积攒的钱付的。

    好吧,你就慢慢看吧。

    “王睿。”母亲叫她。

    又有什么事!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饭厅门口。

    “去给郭阿姨倒杯蜂蜜水来。”

    “蜂蜜水?”这时候喝什么蜂蜜水啊!她心里不耐烦地嚷。

    “就是今天一早,那个养蜂人送来的蜂蜜,你怎么忘记了!”

    “哦。”她呆滞地回应。

    “我看不用了。”郭敏道。

    “这是纯粹的土蜂蜜。你们在S市的人是尝不到的,再加一片新鲜的柠檬就更好喝了,比什么饮料都好。快去啊!王睿,愣着干吗?别忘记给莫兰也倒一杯。”母亲命令她。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扭头走回到了厨房。现在,她已经没时间咒骂母亲了,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快快快,找到长柄汤匙两秒钟;拿出两个干净的玻璃杯,不行,杯子不够干净,得再洗一遍,十五秒;每个杯子里各舀两小勺蜂蜜,五秒钟;然后是切柠檬,每个杯子各放一片,十秒钟;把柠檬用保鲜袋装好放回冰箱,三秒钟;再倒上冷开水,放在一个木制托盘里,三秒钟—大功告成。

    她把蜂蜜送到饭厅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应付母亲的对策。

    “谢谢你啊,王睿,真是太麻烦了。”郭敏接过蜂蜜水的时候,脸上现出歉疚的神情。

    她傻笑了一声,“砰”的放下托盘,一手捂住肚子,对郭敏说:“郭阿姨,别客气,啊,肚子好痛,我先去上厕所了。你们慢慢吃。厨房里还有甜品……哎呀……”她急急忙忙奔出饭厅,用力拉开底楼厕所的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进门的时候,她用余光看见莫兰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正是她希望的。她希望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认为她在上厕所。她从里面锁上门,然后打开窗子翻了出去。外面又湿又冷,雨下得真大。

    百合花房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屋子里黑漆漆的,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她想,外婆一定是因为喝得烂醉,所以忘记开灯了。她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看见花房角落的地板上,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她一看便知那是外婆。她想走过去,但刚跨出两步就差点摔倒,幸亏她平衡性向来不错。她知道她踩到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上。

    她弯下身子,移开自己的跑鞋,果然发现鞋底粘着一块东西,她将鼻子凑近它,闻到一股香蕉的味道。

    香蕉,母亲的房间里有香蕉。

    她踩到的是香蕉皮,外婆拿了母亲房间的香蕉。

    这意味着她必须得清洗鞋子,还得找机会把这里擦洗一遍。真不知道老太婆还从母亲的房间拿来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屋里太黑了,她看不清,又不敢开灯。现在不是开灯的时候。也许对面有人会跑去厨房。如果母亲看见花房的灯亮着,或许会过来瞧一瞧,即使她自己不来,也会去敲厕所的门,命令她去查看。这样,母亲就会发现厕所里没人回应。尽管她事后可以解释她睡着了,但这种解释可以骗过母亲,却骗不过警察。警察会想得很多、很远。所以不能开灯。但是,也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外婆。”她轻轻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

    “外婆。”她挨近那团黑影。

    仍然没人回答,但这次她看清了,是外婆。她看上去好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她用膝盖一下老人的后背,她的力气很大,相信足以让对方醒过来,但外婆只是低哼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又睡着了。

    也许还是让她睡着好。这样更容易。一个声音对她说。

    她用套着橡胶手套的手伸进了外婆的口袋,想去找项链,可里面除了她交给外婆的三把钥匙,什么都没有。项链呢?难道她没找到它?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她进了母亲的房间,还明明看见母亲把项链丢进了抽屉!为什么?这难道就是老太婆没有开灯的原因?因为她失败了!妈的!真没想到,她如此不堪!

    现在怎么办?

    项链没拿到,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老太婆。明天母亲就会找人鉴定那条项链。他们会发现那是假的。母亲一定首先想到的就是她。母亲总是很善于识破她的谎言。过去,她曾经被母亲抓到过几次,但那些都是小事,这次不同。看老太婆现在这副烂醉的模样,今晚已经不可能再干第二次了。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按原计划进行。只要老太婆曾经在这里活动过,就能想办法把罪责引向她。

    下了决心后,她的动作立刻快了起来。她首先走到花房角落的水池边,塞上塞子,然后将她事先从佛前河挑来的河水倒了进去。幸亏那两个大水壶被她藏在一个花架后面,否则早让母亲发现了。等灌了半池水后,她就返身回到外婆身边,双手往前一抓,就好像在学校的体操室抓沙袋那样,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外婆拎到了水池边。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外婆的头按了进去。她感觉突如其来的压力迫使外婆的身子颤抖了两下,但最后,外婆的腿只是无助地蹬了两下就垂了下来。

    她后来回忆,整个过程她只花了六七秒,不会再多了。

    最重要的事完成后,其他就显得容易多了。她脱下外婆那件肮脏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把外婆的尸体推到花架的后面,用一堆杂草盖好—花房里多的是掩盖的东西。

    接着,她出了门。

    从家到河边,如果跑步的话,只需三分半钟就够了。跑步向来是她的强项,在学校的运动会上,她几乎年年都拿第一。但她从来没在家里说过这件事,因为她知道即使她说了,母亲也不会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也许母亲还会认为这正是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佐证。这一次,她要证明,母亲是错的。她要做大赢家,一个真正的大赢家。那幅郑板桥的画值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是她想,一定比母亲的那条项链要值钱得多。

    她怕手表被雨淋湿,所以出门时没戴手表,但她知道时间应该差不多。

    每一次,王苑上完那堂课回来,都是在七点四十五分左右路过佛前河的,这是惯例。因为她去车站接过妹妹好几次。她曾经把这当成一桩苦差事,但自从开始策划今晚的行动后,她就乐此不疲。她发现这不愉快的经验是她的财富,而妹妹,可以成为最好的目击者。王苑是学校里的好学生,男孩心中的白雪公主,所有家长心目中的好孩子,她说的话,每个人都会相信,包括警察。

    可能是因为心慌和紧张,她觉得今天自己的跑步速度比以往要快,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刮过。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觉得真疼,还好事先准备了一个乱蓬蓬的假发套,正好可以挡雨。

    有人在小声说话。

    “王苑,你怎么从这个方向来?”

    王苑的回答她没听清。

    “王睿的脚扭了,再说这么大的雨,我看还是我来吧……”又是父亲。

    时间正好。

    她鼓起勇气,心情紧张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她弓着背,故意走得歪歪扭扭,她相信这么做会令他们忽略她的身高。雨水总会使人们的视觉产生偏差,这是生物老师说的。

    “咦?”又是王苑,她在王睿背后停住了脚步,“爸,她好像是,好像是……”

    但父亲丝毫不感兴趣。

    “快回家吧,你妈都等急了。”他低声道。

    “可是,爸,她好像是……外婆。”

    “走吧,走吧。”父亲拉着王苑的手臂,逃命似的快步向前走,一边还叮嘱,“别往后看,让她去,要是她跑来找麻烦怎么办?”

    父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本来是不该转身的,但这时,她实在忍不住回头去看看。她看见父亲果真拉着王苑走出了好几步,他们的步履好匆忙,像是怕她追上去。

    不行,她蓦然清醒了过来。假如他们走了,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她得立即行动!她奔到河边,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跳。一阵水花溅起。在只听得见雨声的夜晚,她跳水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冰冷的河水让她冻得浑身哆嗦,但她还是屏住呼吸,在水下迅速脱去外婆的外套,然后潜水向前游去。她知道胆小怕事的父亲想尽量回避,但王苑是挡不住好奇的。她会回来看的。

    果然,当游出五六米后,她偷偷探出水面,把身子藏在一簇杂草后面,她看见王苑走到了原地。

    “爸!外婆跳河了!”王苑惊慌失措地说。

    “是吗?”父亲也凑了过来。

    “你看,那是她的衣服!”王苑指着河里的那件旧裙子。

    “好了,雨太大了,先回去吧!”

    “可是爸……”

    “她没事的。你看见的只是衣服。快走吧快走吧,再不回去,你妈真的得急了。”父亲一个劲地拉王苑。

    “我看见她跳进去的,不是衣服,是人!”王苑低头看着那条河,但沉吟了片刻后,便没再说下去,而是蓦然转身向前走去,“爸,我们老师今天说,比赛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

    “哦?是什么时候?”父亲立即显出极大的兴趣。

    “十月十五日下午,老师还说,我们最好都穿灰色西装,可我哪有灰色西装啊,爸!”

    “让你妈找裁缝给你做一件。”

    ……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

    王睿爬上岸,几乎连气也来不及喘,就朝家的方向奔去。这次她走的还是刚才那条山路。所谓山,其实不过是个几十米高的小土丘。但正是因为它的存在,附近的住户包括她家在内,平时很少走那条路,而事实上,那才是一条近路。以她的短跑健将速度,她相信在父亲和王苑之前赶到家不成问题。她早就在厕所里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因为戴了假发,所以她的头发几乎没弄湿。

    她很庆幸,当她潜回底楼厕所的时候,并没有人在门外喊她。等她换上一套一模一样的运动服,重新出现在饭厅时,甚至好像没人注意她曾经离开过。母亲跟郭敏还在谈笑风生,而莫兰,则坐在一边看电视,一切都那么祥和平静。谁能想到,她刚才做了一件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她匆匆跑到厨房,把微波炉里的鱼端了出来。

    “鱼热好了。”她道。

    “我看你爸他们也该回来了,都快八点了。”母亲道,又对郭敏说:“刚才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

    “唉,真不好意思……”郭敏说着朝自己的女儿白了一眼。莫兰朝她吐了吐舌头。

    她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不关心。她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喘口气,她端起了汤锅。“我去热汤。”她道。

    “把甜羹端上来吧!”母亲在她身后嘱咐。

    “好。”

    她走出饭厅时听见母亲在嘀咕,“今天的鱼不太热啊。要不让王睿再热一下。”

    “好啦,别使唤你女儿了,这样也能吃。”郭敏道。

    鱼当然是温的,她定时三分钟,在外面打个来回却用了近十分钟。

    这时,前门响起一阵响亮的“叮咚”声。

    母亲心急火燎地跑去开门。她把甜羹端上了饭桌。

    “王睿真能干!”郭敏抬头笑盈盈地说。

    她也笑笑,没说话。她听见母亲和父亲在走廊里窃窃私语。他们是在说外婆的事吗?接着是王苑的声音。

    “是真的,是真的!”她好像在声明什么,情绪有些激动。

    “你妹妹回来了?”郭敏问道。

    “嗯,是的。”她走到饭厅门口,母亲朝她招招手,她快步走了过去。母亲附在她耳边说:“你妹妹说,你外婆刚才跳了河。”

    “真的?”她掩住嘴。

    “是真的。”王苑朝她重重点头。

    “你离开花房的时候,她还在里面是吗?”母亲问。

    “是的。她在喝酒。”她注视着母亲。突然,她的心又揪紧了,要是母亲现在要到花房去怎么办?外婆的尸体还在那里!

    “一定是外婆,我肯定没看错。”王苑轻声坚持着。

    “也许喝醉后,她自己走到了河边。”她看看王苑,又道:“要不我再去一趟花房,如果她在那里,我就回来告诉你,如果不在的话……”

    母亲朝饭厅迅速瞥了一眼,“如果她不在的话,你就把花房打扫干净,无论她留下什么都通通烧掉。厨房的事,你不用管了。”

    “烧东西会有烟。”她提醒道。

    母亲一愣。“那就……扔到河边去。”

    “好。”

    她们达成了共识。

    母亲替妹妹王苑摘下书包,“好了,去见客人,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了。你是小孩子,有些事也不用你去想。”她微笑着欣赏了一番小女儿的风姿,然后拉着她的手朝饭厅走去。

    王睿在走廊里听见母亲热情洋溢的声音。

    “郭敏,这是我们家王苑。王苑,快叫郭阿姨。对了,我们王苑应该叫莫兰姐姐还是妹妹,应该是妹妹吧……”

    她头也不回地拉门出去。花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开了灯。这下她终于可以开灯了。外婆的尸体还在那里。她现在可以堂而皇之地清理现场,处理尸体了。她本来准备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外婆的尸体运出去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想,但比她预想的更好。现在,她想怎么做都可以。为了掩饰自己对亲人的冷漠,面对警察时,她的家人会成为她的靠山和保护人。假如有人看见她在河边,他们会替她作证,他们是她的后盾。

    她先把花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等她确信一切都完美无缺后,她把外婆吃剩的食物、外婆的包和她的假发丢在一个塑料袋里,跟外婆的尸体一起放进花房外面一个用来运花和泥土的独轮车上。她关上灯,推着独轮车打开了后门。这时,她脑子里飞过一个念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这时,她看见厨房的窗口有人影一闪。她不知道那是谁,但她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母亲并不知道独轮车里是外婆的尸体。于是她推着独轮车,出了门。

    那条路很僻静,也是最近的。虽然推车上山有点吃力,不过,她身上的肌肉可不是白长的,它们足以对付任何强体力劳动。

    她把外婆的尸体运到河边,朝里面一倒,然后一边看着外婆的尸体在河里往前漂去,一边点燃了那个假发套和外婆的包。她没有去翻那个包。

    虽然今晚有些事出乎她的意料,但一切还算顺利。一个穷途末路的老乞丐喝醉了酒不慎跌下河,溺水身亡,不是最平常的事吗?

    她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在饭厅门口热情地招呼她。

    “快来,王睿,大家在等你一起喝甜羹。”

    她附在母亲的耳边说:“她不在,我刚刚把她的东西都带到河边烧了。”

    母亲心照不宣地朝她一笑。

    “快来吧!你的记性是怎么长的?怎么现在才想到到院子里去收衣服,现在收衣服还有什么用?还不早就淋湿了?”母亲口气不太凶地数落她。

    她当然明白母亲这么说的用意,连忙说:“事情太多,我忘了。”

    她坐下后,有种虚脱的感觉。父亲给她盛了一碗甜羹。她吃了一口,却没尝出任何味道。她的心情从不曾如此轻松和快乐过。她终于大功告成,得到了那幅画,并成功地杀人灭口。她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了一件任何聪明人都不敢做的事。而她的心情也从来没这么沉重过,她知道自己犯了大罪,木已成舟,再也无可挽回。她是杀人犯,从此以后,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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