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梦反倒发出声嗤笑,少女渊渟岳峙的气场,霍然笼罩码头。
现场战斗一触即发,就在艾伦的黑猫,不怀好意地伸出才攻击过主人的小爪子时。
“够了,不用摆出这么大阵仗吧。”
沙哑而略带轻佻的女声,自码头的防波堤上坡传来。
“是你。”灵梦明眸微微眯起。
某位戴着蒙面帽瞧着很是眼熟的猎兵,正自堆满烂木箱和腐绳的阶梯上,施施然走下。
“又见面了。”她像对老友打招呼般举起手,怨念重重道,“难怪你中午走那么匆忙,原来这里的协会负责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啊。”
“霖之助把修理费算你头上了?”灵梦一副奸计得逞的鬼样。
女猎兵比了个脱力的手势。
“拜你所赐,我的钱包大缩水了啊。
“阁下是……”艾伦视线落在来人创痕累累的深棕风衣上,魔性鲜明的瞳眸中,虽未流露出忌惮之意,但仅从愈发赤红的瞳色,就可看出她现在的状况并不平静。
“在下隶属远东游侠协会,区区一介佣兵罢了,现在是阿求城主新聘请的自警队教官,以及私人军事顾问。”
她从风衣内兜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委任状展开,在那张表情无神的女性照片上,废舰城的航母红印章赫然入目。
……
“我知道你是谁了。”
反手一拳打退再次凑到她耳边,试图告诉“来者何人”的手下,艾伦抬起右腕,用佩戴的‘哔哔小子’扫描出不速之客的身份信息,粗略过目一道后,神情微冷。
“城主竟然会雇佣联邦走狗充当自警队教官,看来她的立场稍有动摇啊。”
“说到走狗,咱们不是彼此彼此吗?”
女猎兵无所谓的摊开手,故作遗憾的耸肩道。
谈话间她已穿过密探们的包围圈,来到灵梦和艾伦之间,三人刚好形成一个三角。她身上看不出有携带什么武器,明明只是懒猫般破绽百出的姿态,可浑身自尸山血海中淌过来的粘稠杀意,却刺激着除艾伦外的“黑皮狗”尽皆绷紧身体,缓缓退开,如临大敌。
暗暗观察着新加入的威胁,和自己宿敌间那微妙的位置,艾伦低下头,被金色流海遮掩住的阴沉目光,最后在灵梦和女猎兵间逡巡一道后,她主动从对峙的气场中脱离。
“收队。”
安抚着怀中炸毛的小家伙,将想强行从那贫瘠谷地间,爬出去的小·宠物塞回去。艾伦毫无犹豫的转身离开,过于宽大的披肩风衣,在暮色中刮起漆黑的波澜。
那帮密探紧随主子身后,越过原地站立不动的女猎兵,漆黑的潮水般退去。
“还真是可怕的大小姐呢。”等场上只剩四个人,尘埃落定,女猎兵小声嘀咕着,转头面向灵梦,摘下战术目镜,一副没心没肺的腔调调笑道,“毕竟是和你齐名的健忘魔女呢。”
“痴女,没想到你不是个普通的猎兵嘛。”灵梦意味深长地盯着这名新近上任的“军事顾问。不像艾伦那样患有古怪毛病的她,自然不会忘记,这头中午还在“硝窟”疑似想揩她油的战争野狗。
【是来故意试探我的吗?】不过因黑皮狗在眼前,灵梦也懒得确认了。
“哈哈,能被废舰城的幼鬼大人另眼相看,还真是感到荣幸呢。”
扯掉遮住头的蒙面帽,露出凌乱酒红色短发的女猎兵,有着和声音一样飒爽英秀的笑容,在那健康甚至显得粗糙的小麦色肌肤上,能清晰地辨认出废土残酷洗礼的痕迹。可她的面容却仿佛模糊了岁月,沉淀着和杀意全然不同的平淡美丽,唯有那双满蕴压抑色质的赤眸,冻结着熔岩凝固后的色彩。
那是真正见识过地狱的眼神。
梅莉不由想到。
“我叫赵轻婵。”女猎兵最后脱掉战术手套,伸出指节修长的右手,“你们称呼我小兔姬就行了。”
灵梦眯起眼,盯着她指关节间粗糙的老茧。
“因为局势不稳的缘故,城主特地派我来接你们。”并未因伸出去的手被晾着而感到尴尬,有着奇怪绰号的女猎兵,目光凶恶的在梅莉和莲子身上来回打转,“如今的废舰城,可是要涨潮了啊。”
“阿求姐还真是爱操心呢。”灵梦无奈叹气,见那只手迟迟不缩回去,不爽地一把拍开,“要马上去见她吗?”
“不急。”女猎兵龇牙咧嘴地收回手甩甩,“城主大人正在和那帮尸位素餐的家伙们开会呢。”
“她让我转告你,原话是‘主帅尚安,勿须多虑,先带这两位客人好好歇息。浮萍思静,奈何世上尽响风雷,稍待水起之刻吧’。”
第十六章风中的铃音
“小铃老师,别太辛苦了,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鲜红醒目的墨水,在写满稚嫩字迹的作业薄最后一句问候语上,熟稔地勾画出一个鼓励的卡通笑脸。
厚厚一摞数学,语法,社科,自然科学作业,经女孩纤巧高效的手迅速减少,在书桌另一侧重新堆叠成高峰——那一份份或竭尽全力写工整,或马虎潦草的作业,都被打上中肯的分数。
直至黄昏的霞光蹭上脸蛋,女孩才若有所觉停下笔,来回活动着泛酸的肩膀。她神情微妙地倾听着耳际奏响的风铃声,在这所劲竹搭建的小屋中,此刻仅有她一人。房间不甚宽敞,却摆满了厚重的铁柜,柜上搜罗着诸多废土罕见的书籍,更为这房间增添了雅致的韵味。
视线穿过窗户,投向屋外生机盎然的菜园,女孩温和打量着自己忙于劳作的学生们。那群少则七八岁,顶多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开朗地彼此协作采摘着果蔬,他们将精心挑选后的西红柿、丝瓜放进菜篮,从地里挖出带着泥土味的葱和白菜,稍大点的女孩,已经迫不及待的讨论今晚该怎么做菜了
女孩低头看向桌上堆满诡异色彩苹果的盘子,会心一笑。她端起茶水尚满的瓷杯,出神凝视着杯中上浮的茶叶,吹散茶沫,微微抿了小口。
“又一天快过去了啊。”
平和清淡的语气,没有伤春悲秋的喟叹,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从女孩嘴里说出,却自有种“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深彻慨然。
此时的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罢了。
“小铃。”
如斯平静的黄昏,却被某道突然闯入地身影,卷入喧闹的轻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