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通过破碎的信息,他也能猜出,那个时候就要到来了。
“拉普拉斯,到时候了。”
牢房的门被推开,两名联军士兵走了进来,对着床边的老人挥了挥手。
拉普拉斯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将频道切回天文台,看着那张被展示出来的今日星图。
星空依旧那么的深邃、美丽,就像爱人凝固在琥珀中的眼睛。
“快点,到时候了。”士兵再次催促。
拉普拉斯将遥控器放在一旁,然后站起身,朝着士兵们伸出双手。
士兵将一副手铐戴在他的手上,然后领着他离开监狱,上了囚车。
囚车在维泽尔的街道上行驶着,在那场暴雨后,阳光只眷顾了这座城市短短几天,连绵的阴雨便又一次笼罩。凌乱的柏油路上满是积水,往日整洁的街道满目疮痍,四处都有荻拉的驻军戒严,他们在街头清理杂物、发放配给粮。
透过车窗,拉普拉斯沉默地注视着维泽尔的街景,银色的眼眸冷静得像是一潭水。
他抬头,却没有在城市的天际线看到那座熟悉的银色高塔。
“......”
很快,囚车便来到了学院大厦,在士兵们的押送下,拉普拉斯走进了这栋曾属于【学院】的财产,在这里,他将迎来自己的审判。
护送他的士兵一路上都好奇地观察着这位老人,他们在之前大多只从电视里知道拉普拉斯的存在,他们曾经是那么的仇恨这位建起高塔的暴君,在心中将他的形象想象成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可现在,他们的眼前只有一位平静的老人,他的身上没有一点杂念,仅存的那只银眸在极少数的对视时刻外溢着空灵的气息。
那不像是走向刑场之人会有的眼神,在他们的想象中,拉普拉斯应该一边咆哮一边反抗,最后狼狈地被押送至审判庭。
他依旧穿着被捕时的那一身衣服:白色衬衫打着领结,领口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若是将那点血抹去,他便完全不像是一名落败的领袖,更像是走向谈判桌的一名君王。
无端地,士兵们开始恐惧拉普拉斯,恐惧这位穿越了两个文明的独行者。
而拉普拉斯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状态,他只是默默地在学院大厦的走廊中穿行着,最终来到了审判庭。
大门敞开的那一刻,一片漆黑,几秒后,一道灯光从穹顶投下,照亮了黑暗中的受审台。
拉普拉斯独自走向那个台子,站了上去,抬头直视前方。
他看见一道道灯光亮起,每次都会照亮他一副他熟悉的面孔:那是世界联军的主要将领们,他们全部出席了这场审判,注视着沦为阶下囚的罪人。
四面八方都亮起了点点白光,像是星辰。每个白光后面都是无数双眼睛,他们同时聚焦于这位老人的身上——这场审判将会传递给整个世界,所有人都将见证他被定罪。
“肃静。”
法官出席了,从口音判断是一名伊·特兰人,拉普拉斯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能看清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她用平缓的声音一句一句念诵着拉普拉斯的罪行:
“拉普拉斯·冯·瓦兰提亚,根据《阿卡德米联邦法典》,你犯有反人类罪、战争罪、入侵罪、非法人体试验罪...”
罪名如水般涌入黑暗,流过拉普拉斯的身躯。针芒般的视线从多个角度刺入他的身体,解剖着他,彷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可他只是站在黑暗中,抬头望向如星光般的黑色天花板,银眸淡然。
“...数罪并罚,你将被判处死刑。”
平静的女声念诵完了拉普拉斯的罪行,并且给予了审判。
拉普拉斯低下头,他看着自己被手铐束缚的双手,失重感翻天覆地般袭来。
噢,我的审判者们,何须惺惺作态,给自己披上文明的外衣呢?
属于人的历史终将湮灭,即便大海也会被淹没,可记忆,却将永远刻在时间里。
人类的历史无法定夺的一切,大地和星空都将给出公正的评判。
你们,是披着羊皮的狼,是退化为狼的犬。
挣脱拴绳的一瞬间,你们便已经失控了。
又何须惺惺作态呢?
拉普拉斯突然笑了,他抬起头,黑暗的景象早已散去,他正站在从始至终便白炽照耀的审判庭上,直视着高台上那名看起来刚从大学毕业的欧丁裔女法官。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他疲惫地开口,声音很低,但所有人都能听清。
“你没有资格说话!”旁听席上的哈利·史密斯大吼。
“肃静!”法官敲着锤子大喊,“如果你还要交代什么,就说吧。”
拉普拉斯用目光一一扫过旁听席上的所有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秋原生绫音的身上。
他朝着绫音点了点头,旋即将视线转移到绫音的身旁——那名黑纱武士的身上。
“【坟墓】开始瓦解了,不是吗?第一块空洞已经产生,毁灭因子开始向外溢散,祂的血液将会迎来星空的注意,我们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旁听席上,伊吹凛点了点头,在绫音的耳旁低语了两句。
然后,绫音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
“让我成为你们的先驱吧,”拉普拉斯笑了,“我早就准备好了【阶梯三号】,那是一张单程票,无法回航。”
“我会独自前往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