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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使一号”和“海鸟”折翅(第1页)

    在台北永安里仁义路54号楼上,吴石与朱枫再次接头,交换情报。

    吴石将一卷缩微胶卷交与朱枫说:“这是蒋军在台团以上军官名单,以及各部队兵力、番号、部署情况等,请你通过香港转往上海。”

    朱枫接过说:“吴伯伯放心,上次转送的一批绝密军事情报,迅速通过香港传递到了华东局情报部和总参作战部负责同志手里,很安全,对打破国民党军的军事封锁、解放沿海岛屿起了很大作用。”

    吴石说:“金门登陆战后,岛内形势一时逆转,一些准备参加反蒋的国民党高级军官信心有所动摇。你要小心。”

    朱枫说:“我来台的任务已经完成,接受上级指示,准备暂时离台返回大陆。”

    吴石关切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帮忙?”

    朱枫说:“我准备明年1月走,需要帮忙时我会找你。我联系的几位高级军官态度有变化,你也要小心。”

    这时,台湾岛内的地下工作形势的确严峻。

    1949年5月19日,国民党在大陆全面溃逃前夕,刚接任台湾省主席不久的陈诚秉承蒋介石之意,通过台湾“警备司令部”颁布“戒严令”,宣布台湾地区处于“战时动员状态”。台湾省“警备司令部”宣布,自5月20日零时起实行全省戒严,除基隆、高雄、马公三个港口在警备司令部监护下开放外,其余各港一律封锁,严禁出入。该“戒严令”还严厉宣布有下列行为者处死刑:造谣惑众者,聚众暴动者,扰乱金融者,抢掠财物者,罢工、罢市扰乱秩序者,鼓动学潮、公然煽动他人犯罪者,破坏交通通信器材者,妨害公众之用水及电器煤气事业者,放火决水发生公共危险者,未经允许持有枪弹及爆炸物者。台湾从此开始了长达三十八年之久的“戒严”时期,开创了中外历史上“戒严”时间最长的先例。

    蒋介石到台湾后,首先建立健全了情治系统,将情报、特务工作交给了儿子蒋经国掌管。1949年7月,蒋氏父子从大陆到台湾高雄后,曾召集各特务机关负责人和嫡系开会,决定秘密成立一个名为“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核心组织,并指定蒋经国、唐纵、郑介民、毛人凤、叶秀峰、张镇、毛森、陶一珊、彭孟缉、魏大铭等人为委员。以唐纵为召集人,负责筹组机构。“政治行动委员会”于同年8月20日在台北圆山正式成立,它的基本任务是统一所有情报工作,并充实强化。

    1950年8月,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成立,唐纵出任主任,“政治行动委员会”负责人一职便由蒋经国接替。该机构到了蒋经国手里,便由秘密的无名单位改为“总统府机要室资料组”。名字听起来不响亮,它只是“总统府”机要室的一个小小资料组,但因为庙里菩萨大,这个小“庙”的权威也就波及台湾党、政、军、特各部门,没有哪个机关不对它另眼看待。

    当时,“台湾情报工作委员会”归台湾“警备司令”彭孟缉中将领导,他虽是黄埔系,但资历浅,无法领导特务工作,便向蒋介石推荐了蒋经国。这正中蒋介石下怀,蒋介石便采纳了他的建议,将“台湾情报工作委员会”正式交给儿子掌管。蒋经国接管后,将“台湾情报工作委员会”置于“总统府机要室资料组”之下管理。他向来雷厉风行,对国民党原有的情报机构进行了彻底改造,改名为“国防部情报局”,以对大陆情报搜集和布建反共工作站为主要任务。蒋经国控制下的情报机构权力无边,国民党号称“党权高于一切”,然而,蒋经国主管的特务机构却能指挥国民党。在有限的台湾岛横行着“调查局”“保密局”“军情局”“宪兵”“总政战部”“国防部二厅”“台湾省警务处”等多重特务体系。为了加强控制,特务机构在各阶层、各部门、各团体遍布眼线,并在政府部门和学校中普遍设立安全室。

    蒋氏父子首先对台湾岛内所谓的“匪谍”进行残酷的镇压。在“戒严”体制下,蒋介石抛出了“保密防谍”的口号,对所谓“匪谍”实行大逮捕大屠杀。蒋经国遵照父旨,“为台湾存亡的必要,实施铁腕政策,只要行动可疑,经人检举,一概列入危险分子,格杀勿论”,“白色恐怖”笼罩全岛,出现了无数冤案。有“共谍”嫌疑者一律投进监狱,或用麻袋捆扎丢到海里。翻开1950年台湾的报纸,以“匪谍”案为题的报道,一周出现好几次。据台湾当局官员董显光公布的资料,仅在1950年上半年内,“台湾治安当局处理了匪党地下活动案三百件,牵涉的嫌疑犯在千人以上”。位于台北植物园附近的马场町,如同在国民党大陆时期的南京雨花台,成为大屠杀的刑场,白色恐怖令人发指。

    台湾实行五户连保制度,秘密警察和特务机构遍布全岛。台北街头、火车站、汽车站,处处可见台湾当局用红墨水写的枪毙死刑者的布告。电影院每次放电影的第一条字幕就是“通匪者杀”。

    据估计,1950年至1954年,台湾有数千名本省和外省优秀青年遭到杀害和监禁。后来一位台湾著名作家在《啊!那个时代,那些人……》一文中写道:“对在台湾的事实和想象的中共地下党恐怖扫荡,集中、全面地从1950年至1953年进行了三年。被枪决的有三千到四千人;长期监禁和有期监禁者八千人到一万人。但在实际上,以‘匪谍’罪遭到形形色色的罗织坐罪的政治性逮捕、拷问和处决、监禁,终三十余年戒严时代未尝中断。”

    在台北离七星山西侧不远的竹子湖附近,有许多中西合璧的豪华别墅,其中的一幢是毛人凤在台北的一处秘密官邸。

    晚上,保密局特勤室主任毛惕园迈着急促的脚步走进来。他虽然经常出入这座秘密官邸,但官邸室内的富丽堂皇还是让他瞠目。

    毛人凤望着毛惕园,示意他坐下。

    毛惕园摘下警帽,坐在沙发上。特勤卫士送来两杯咖啡,立即悄然退下。

    尽管毛惕园是毛人凤的亲信,但和孙立人也有较深的私交。毛惕园奉命暗中监视孙立人,他两头应付,心中十分为难。

    “惕园。”毛人凤直呼其名,他的声音流露出明显的不满,“这段时间,老头子十分关注孙立人的行动,常打电话责问我,说莫非你们这些人也心有异动?”

    毛惕园忙说:“这怎么会呢,老头子太多心了。”

    毛人凤说:“老头子还说得更狠,说莫非孙立人的铁头和美国人的支持吓破了你们的胆?莫非你们也想置党国利益于不顾?我对老头子说:卑职不敢!我们正在努力加强对孙的控制……可是惕园呀!”毛人凤加重语气,又猛地顿住。

    毛惕园望着毛人凤责备的目光,一声不敢吭。

    “还有,”毛人凤点燃一支烟说,“叶翔之向我报告,说岛内发现中共台湾工委主要负责人的蛛丝马迹,这更是一种威胁!如今,通过美国这个干爸爸,手握兵权的孙立人已有异动之嫌,再加上个什么中共台湾工委,老头子咋吃得消?你我身为保密局的高级长官,在这些问题上迟迟无所作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毛惕园感到脊背阵阵发凉,放下咖啡,惴惴说:“人凤兄,最近我增加了便衣力量,采取了许多新的措施,目标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结果仍是毫无进展,让我失望。”毛人凤打断毛惕园的话,盯视着面前的特勤室主任,一字一句地问,“阳明山那辆可疑汽车到底是怎么回事?它的真正目标是什么?是无意闯入,还是蓄谋行刺?策划者又是谁?这些你都搞清楚了吗?”

    “不知道。”毛惕园低声说,“事后都循线索追查过,但整个台北八辆林肯牌轿车的拥有者,都是些权位显赫的人物,均未发现可疑之处,只是……”

    “只是什么?”毛人凤盯着毛惕园问。

    毛惕园谨慎回答:“直觉让我感到那个吴石有些问题,但此人身居国防部参谋次长高位,人缘又好,我怕毫无根据地怀疑,弄得不好反而加害自身,不过这个人非同一般……”

    毛人凤咬咬牙说:“那就盯住他!”

    台北捷安会馆是国民党高级军官的玩乐之地。这一日,捷安会馆照例是宾客满座,台湾情报机构的两个重要角色——特别行动处处长叶翔之和保安处处长彭孟缉也夹杂其间。他们正坐在角落里密谈,样子装得很闲在。

    小茶几上放着两杯威士忌,两人都叼着哈瓦那上等雪茄,吞云吐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暗中较劲。

    “报告!”叶翔之的副官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叶翔之回头问:“什么事?”

    “处座!”副官伸长脖子,小声报告道,“我们的人刚刚在海上抓到一个可疑的女人,有‘匪谍’之嫌。她是从海上前往秘密接头地点时,被我们的巡逻快艇截住的。”

    彭孟缉竖起耳朵听,眼睛瞅着叶翔之。

    叶翔之大感兴趣:“这个人现在何处?”

    副官说:“就在行动处。”

    叶翔之在烟灰缸里按着烟头说:“好吧,我马上来。”

    副官走后,叶翔之转身对彭孟缉笑道:“你瞧,孟缉兄,买卖来了!”

    彭孟缉接话说:“干我们这一行,没有买卖就要失业。”

    叶翔之拱拱手说:“是呀,那么失陪了。”

    彭孟缉口是心非地说:“祝你好运!”

    叶翔之优雅地起身,尽量避免刺激同行。

    叶翔之的身影刚一消失,彭孟缉就小声骂道:“王八蛋,又让你抢了头功!”

    被特别行动处抓住的是台湾工委外围组织发展的成员,当叶翔之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被侦讯室的人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叶翔之瞪着小圆眼睛把这女人前后看了个遍,不说一句话,满面狰狞之色。

    令人猝不及防,他一把揪起她湿漉漉的头发,迫使她失神的眼睛面对着自己。他用另一只手卡住她纤细的脖子,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那女人有气无力地说:“渔民的婆姨。”

    叶翔之恶狠狠地说:“你要说半句假话,我马上掐死你!我很快就会搞清楚你到底是谁的婆姨!来人。”

    副官应声而至。

    叶翔之命令:“你马上带人去棚户区找到她的家,进行搜查,若情况与她的话有出入,就把她的全家都给我弄来!”

    副官答应一声:“是!”

    这位渔妇的丈夫倒真是个老实巴交的“渔老大”,可是已在半年前的海啸中丧生,丢下她和三个孩子相依为命。不久前,她认识了在基隆河棚户区开展地下工作的一名中共党员,被秘密发展为外围组织成员。现在,叶翔之派人去她家搜查,她预料,自己的谎话马上就要被识破,三个可怜的孩子厄运难逃了。

    果然,一小时后,两个幼小的孩子被抓来,只有十五岁的大儿子阿松没被抓到。

    两个幼小的孩子见母亲被打成这样,哭叫着呼喊着:“妈妈!妈妈!”

    母子相见,抱头痛哭。

    眼看孩子落入虎口,这位渔妇受不住了,梦呓般地说出了接头暗语:“蒙山茶……蒙山茶……”

    中共台湾省工委被破获、捣毁,“蒙山茶”是一条线索,《光明报》是另一条线索。1949年7月,有人拾到一份共产党的宣传刊物《光明报》,转交给台湾省主席陈诚。蒋介石获悉后大发雷霆,立即召集三大情治机关重要干部开会,并限期破案。高雄警备队抓到四名持有《光明报》的台大学生,学生供出基隆中学校长钟浩东是共产党员,同时担任基隆市工委书记。钟浩东被捕后,虽然坚贞不屈,却在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老郑怎么样了”。特务机关又抓到了省工委副书记陈泽民,从他嘴里套出了“老郑”的地址,“老郑”被捕。这个“老郑”就是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

    1950年1月,中共台湾工委领导人蔡孝乾被保密局抓获。五花大绑的他被特务推搡着,走出小巷。

    蔡孝乾被捕后乘隙脱逃,保密局知道他好色,必然会同其姘居的小姨子马雯娟会合后再离台。于是,侦防组凭借蔡孝乾身上搜得的马雯娟照片,到警务处梳理所有申请离台者的照片,结果在一大堆已批准离台者的照片中,筛出了马雯娟,她欲离台赴定海。在文件角上还留着一张托办出境者的名片,那是东南军政长官公署总务处交际科长聂曦的,而马雯娟的住址填的是杭州南路。

    三个月后,蔡孝乾再次被抓后就扛不住了,投降招供了。他领导的“中共台湾省工委会”在成功中学、台湾大学法学院、基隆中学等处的分部,相继被国民党当局破获,多名负责人被捕。“台湾工委高雄市工委会”被侦破,书记陈泽民、委员朱子慧被捕。10月5日至7日,“高雄市工委会”所属工、农、学、运各支部人员谢添火、庄识宰等十八名,蔡国智、于开雄等八人,梁清泉、何玉麟等九名地下工作者也先后被捕入狱。12月,“台湾省工会”的张志忠、李法夫妇及谢富被捕并判死刑。共产党台湾工委书记蔡孝乾的变节,导致岛内四百多名共产党员被捕,与中共有关系的一千八百多人被捕,多数遭枪决。中共在台力量基本瓦解。这个重创显示,当时中共台湾省工作委员会发展太快,成员复杂,而且缺乏严格的党纪约束,往往是一人被捕,便提线般地把联络人一一供出,最后导致一条联络线的多人被捕。

    由“中共台湾省工委案”,又牵出中共在台湾的最大潜伏者吴石,制造了惊动台湾全岛的“吴石案”。

    原来,蔡孝乾小姨子马雯娟住址填写的杭州南路,是台湾电力公司的招待所。这所住宅是吴石初来台湾时向电力公司借住的。查到聂曦名下,又发现聂曦是吴石旧部,过去在国防部史料局任总务组长,赴台后由吴石安插在东南军政长官公署任交际科长。聂曦交代出境证是吴石太太托办的,杭州南路地址也是吴太太填报的。就是说,吴石的部下聂曦帮蔡孝乾签发了特别通行证。吴石被保密局紧紧盯上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蔡孝乾被捕时,公文包里的记事本上一串名单有“吴次长”三字。保密局长毛人凤判断,“吴次长”者,“国防部”中将参谋次长吴石也。保密局还发现,蔡孝乾身上一张十元的新台币上,写着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便是他直接联系的朱小姐——朱谌之。于是,黑手伸向了朱枫!

    夜晚,凄厉悠长的警笛声,不时从吴石官邸窗前响过。

    吴石一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踱到窗前,眺望着漆黑的夜幕,警惕着,思索着。

    吴石清晨早早起来,对副官王正均说:“昨夜警车响了一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悄悄出去看看。”

    王正均悄悄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回来说:“长官,大街上警车很多,乱糟糟的,好像在抓人。”

    吴石心中一沉,没有说什么。

    当晚10点左右,吴石从办公室回来,刚一进门,就听到电话铃大响。

    他一惊,一把抓起话筒,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

    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吴伯伯吗?”那是朱枫的声音。

    吴石对着话筒说:“是我,表侄女有什么事吗?”

    话筒那边急促地说:“表叔!是我,有急事……”

    朱枫是乘夜深人静、家人都熟睡了的机会,穿着睡衣摸到客厅给吴石打的电话。

    她有些惊惶,用明语急急地说道:“吴伯伯,组织暴露了,有人叛变!蔡书记也叛变了,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表叔,我请求您帮助我和其他几位同志,迅速撤离台湾。”

    接着她镇静下来又用暗语告知自己情况危急,并说想到“府上”求见参谋次长,有要事汇报。

    一会儿,朱枫来到吴石家,见到了吴石,焦急地说:“我们的小组已被破坏,现在他们(国民党特务)到处抓人,你要注意安全。我想尽快离开台湾。”

    吴石镇定下来,安慰朱枫说:“你不要太着急,我尽快给你办理一张通行证,但要千万注意保密。明天晚上9点你来拿通行证。”

    朱枫说:“我们需要四张特别通行证,否则,我就走不了啦!”

    吴石说:“好吧,让我想想办法。”

    朱枫急促地说:“吴伯伯,要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吴石说:“我明白,在什么地方交给你?”

    朱枫说:“老地方。”随即她告辞走了。

    朱枫走后,吴石大声叫道:“王副官!”

    “到!”王正均匆匆跑进来,“什么事,长官?”

    尖利的警笛声从窗前响过。

    吴石没有说话,在一张“国防部”便笺上匆匆写了几行字。写完之后,他又认真看了一遍,然后神色严峻地交给王正均说:“把这个带好,明天一早立刻去找李处长办理,愈快愈好,不得耽误,更不能出错!明白吗?”

    王正均答应:“是!”

    王正均被吴石严肃的脸色吓住了,当他看到手中的条子是写给“国防部”特检处处长李伯年,要求速办四张特别通行证时,心中更是惊诧不已。他不敢多问,转身离去。

    办完这一切,吴石像瘫了似的坐在书房那把棕色皮沙发里,仰着头,双目微闭,似睡非睡。

    整个官邸静悄悄的,尖厉的警笛声时断时续。吴石迷迷糊糊歪在沙发上,睡不踏实。

    凌晨,吴石睁开眼睛,只见王副官笔直地立在门边,一动不动,神情坚定而从容。

    “你怎么起得这样早?”吴石惊讶地问。

    王正均关切地说:“长官,你不是也一夜未眠吗?”

    吴石心中一颤,他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站起来,伸了伸筋骨。王副官默默地看着吴石,吴石发现他有话要说的样子,就招呼他:“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王正均坐下了,宅后山顶上观音寺的灯光,照着他那张刚毅的脸,那双深沉的眼睛。

    “长官,”王正均嗫嚅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吴石点燃一支烟,眼中射出犀利的目光。

    王正均问:“您是共产党的人?”

    吴石点头。

    王正均又问:“您这是为什么?”

    吴石说:“因为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做一个对得起祖宗的炎黄子孙。”

    吴石见王正均眼里涌出泪水,伸出手去,在他敦厚结实的脊梁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帷,望着曙光下的新店溪和灯海般的台北市,沉默了瞬间。

    吴石缓缓地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的确是拿着脑袋去冒险,如果我有其他的办法,决不会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你是我的随从副官,只有你才能办到我想办的事情。”

    “不,长官!”王正均激动地站起来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早就决定,我也要像长官一样,做一个堂堂正正、对得起祖宗的炎黄子孙。”

    “你还年轻,”吴石慢慢转身说,“办完这件事,你也要尽早离开这里,我会安排的。”

    “不,长官!我死也不会离开您,在您身边,我愿意粉身碎骨。”王正均说着泪如泉涌,“二十四年前,我母亲在紫竹溪地主庄园的狼狗窝里,生下了我和弟弟,后来你救了我。自从来到您身边以后,我知道了什么叫正义的事业,也懂得了我该为谁而死。”

    吴石慈祥地望着副官说:“好了,你的心意我理解了,快去睡一会儿吧,一会儿还要去办证。”

    王正均挺挺胸说:“您放心吧,长官,我一定办到!”

    上午10点钟左右,王正均拿着吴石写的条子走进“国防部”特检处处长李伯年办公室。

    李伯年见是参谋次长亲自开的条子,很痛快地答应了,并按照吴石的要求发放了四张通行证。交给王副官时,他问道:“是吴次长的亲属要回大陆?要不要我派几个弟兄护送?近来海上可不太平。”

    王正均接过通行证说:“感谢处长好意,吴次长的亲属路上已有人关照。今后有什么事,请来找我。”

    李伯年说:“好说,好说。王副官,再会!”

    李伯年热情地把王正均送到特检处门外。

    回到吴宅,王正均将四张通行证交给吴石,吴石看了一眼,又交回王正均说:“王副官,你马上将证件送给李碧云。”

    王正均放好证件说:“是!”

    临行前,吴石吩咐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同时尽量搞清楚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副官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长官,您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办妥。”

    此刻,台北全市戒严,警车呼啸,警笛凄厉,保密局全体特工人员一齐出动,展开追捕。

    傍晚6时许,王副官匆匆回到官邸,满身热汗,神情略显紧张。

    他一进书房,吴石就急忙站起来,迫不及待地问:“情况怎么样?李女士他们安全离岛了吗?”

    王副官点点头说:“老长官,外面检查很严,但由于有特别通行证,一切还算顺利,没有出什么纰漏。李女士他们已经坐下午4点1刻的舟山客轮离开本岛了,我一直把他们送到了船上的客舱里,您放心吧。”

    “好,坐下休息一会吧!”吴石听罢,闭上双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李女士还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走得这样匆忙?”

    王正均说:“李女士说蔡先生出事了,跟他一起的一些先生也都被捕。还有,成功中学、台大法学院和基隆中学等处的组织相继被保密局破获,情况很惨,大多数工委成员失踪。他们也被特务发现,要不是李女士事先听到风声躲起来,怕也难逃特务们的魔爪。”

    这些情况,吴石大致已经知道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他抬眼看了看王正均,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和真诚,说:“正均,你跟了我这么久,想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出事?

    “想到过。”王正均异常冷静地回答道。

    吴石又说:“我有可能牵连你,你怕不怕?”

    “不怕!自我跟您的那天起,我就是您的人了。”王副官一双眼睛真诚地注视着吴石,“我说过,能为长官死,正均死而无怨!”

    吴石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喃喃地说:“可是你还年轻,如果我真连累了你,岂不耽误了你的前程?”

    王正均动情地说:“长官,人活百年终有一死,快别说了。我跟随您多年,深为长官的品行感动,更钦佩长官为理想所进行的苦苦追求。正均虽至今不明白共产主义是什么,共产党的主张有哪些,但以长官您的人品来推测您所奉行的主义,正均完全相信,您的信仰一定是崇高的。能和长官一样为理想殉道,正均无悔无憾!”

    这番肺腑之言,令吴石感动得眼涌热泪。

    吴石揩揩眼角说:“正均,好孩子,不枉你跟我这么久!既然你如此深明大义,我也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走,咱们赶快把东西都毁掉,做好对付突发事件的准备工作。”

    傍晚,两人走进地下室,开始清理文件。王正均在一个小泥瓦盆里燃起了火,吴石将一页页他舍生忘死搜集到的、已及时拍发回大陆的重要情报文稿,从容地投进了火盆。

    火舌跳跃,时明时暗。

    万籁俱寂,火光映红了两张坚毅的脸。

    此时,在竹子湖附近毛人凤官邸里,毛惕园报告:“毛局长,李碧云等人失踪了。”

    毛人凤闻报大惊,气急败坏地咆哮:“李碧云乃大陆共党派来的重要红色特工,从她嘴里我们可以得到许多重要情报,挖出一批至今隐藏在党国内部的高级匪谍,叫她跑了,这还了得!老头子若怪罪下来,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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