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国?!”
玖儿尚且没说话,跟她一道过来冉明珠先嚷出了声来。
玖儿一听,也是脑袋疼,这单生意,私心来讲,是给座金山她都不想接的。
好歹她也是才从炎国里逃跑出来的,临走临走,还把人家炎国的昭阳王给压在了一片废墟之下。
虽然也知道对方必定性命无碍,但他手下的那群人,想把他从土堆里挖出来,也得花上三两天吧。
试想一下,人被算计了,埋在砖块土石底下灰头土脸、没水没饭,困兽般的饿上那么多天,肯定也是不会高兴的。
所以,她玖公子与洛承锦之间,究竟这仇也是结下了。
虽曾留书给他说过什么江湖再见的鬼话,但玖儿私心里,这辈子,其实也并没打算见洛承锦了。
虽然洛承锦长得好看,但还是相见不如怀念吧。最好不见,最好她从此再也不去那见了鬼的炎国。
她终究是个随性自在的人。
对人对事,都没有特别执著。而执念,更是无从谈起。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只是一时的感觉,没什么长久的意义。
过眼烟云罢了。
于是,她对齐阑说:“不是我拿话推脱,你们神机山庄向来灵通,普天之下也没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你们的耳目。我是才从炎国逃出来的,你也不会不知道,得罪的且是炎国的昭阳王。这种时候你让我转个头再回去炎国给你们造暗室……你说说看,万一撞上他,我可怎么收场?”
“哪就会有那么巧?!”齐阑说,“且不说他一位王爷大忙人,领兵打仗军国大事尚还忙不过来,我们家这种江湖门派,他又能知道多少。兴许,连名字都没有听过吧。更何况,我和你鬼府的交易,又不显山露水,你偷偷入炎国,谁能知道?!紫薇山虽说是炎国界内,但也只是边界城池外的一座山,名不见经传,且离绮京远着呐。这种鬼地方,昭阳王怎么可能回来。”
玖公子听齐阑这么说,又觉得是这个理。
大约,她是草木皆兵了些。毕竟炎国这么大疆域,即便在他的国界之内,也未必就能见面。
“少主,您……”冉明珠欲言又止。
她想劝玖公子别接这生意,更是别回去炎国以身犯险,凡事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但身为鬼府少主的近身侍女,不敢随便干预主子的决策。
玖儿知道冉明珠想说什么,但她觉得,倒也不至于就真的那么不凑巧,炎国那么大,偏偏哪里都能遇上一个洛承锦?!。
只是才从炎国出来,转个身又要回去,心里也不是痛快。
忍不住抱怨:“你家神机山庄百年老宅,好好的怎么又搬家了?”
齐少庄主提起这事,也是个摇头无奈。
他说:“有什么办法呢,我家老爷子岁数大了,近来更是固执得很,凡事一意孤行不听劝,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偶然途经炎国地界,站在紫微山下,看着那上头山雾缭绕啊,就非说这山是他年少时候梦见过神仙的地方,于是买下了半山腰的一大片田庄,也不嫌费事,把那里原本的旧庄拆了重建新庄子,执意搬家,说是晚年就在此处安度,再也不走了。非说是——哦,对,非说’此处可成仙’,你说说可笑不可笑,这是老糊涂了么?!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如今庄子外部设施大抵都完成了,里头格局也有模有样的,就催着我找你们鬼府的人来给安置里头的门道呢……纵不看我的面子,我家老爷子的面子,你也是没法不给的吧。”
齐澜这话说得也叫一个实在,玖儿心里虽然想拒绝,但对方老庄主的身份摆在那,那是他师父的旧友,搪塞不得。
她自己来说,是很少与江湖门派牵涉太多交情的,主张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但对师父的朋友,她向来不怠慢。
点了点头,“好吧,过些日子,我亲自过去,山庄的布局图带了吗?要是带了,就先留下,我过去之前先琢磨着怎么设计,去了之后就可以动工。”
“那不巧了,我不是从新庄子那边过来的,什么也没带。所以,小玖你尽量早点过去吧,带几个你自己用着合意的人手,我怕庄子里那些野路子小工匠根本不能合你的意,都是当地山脚下头临时招的工。”
“你们家齐老不是挑剔得很吗,怎么山下临时招来的工匠也用得了?”
“这可没办法,建个新庄子得多少人,又是急着完工,招了几百人呢。好工匠天南海北的,也不可能都凑齐了请到一处去。再者说,炎国近来总有战事,各处地界关口查得都严,不是炎国子民的,出入就更是管治得狠,带得人太多又不大方便。只能看着从当地找工匠,手艺一般,还好从你家师兄神工坊里请了个人过来,是位极有经验的老师傅,有他撑着,大方向和细节上,也都不会差。”
“行罢,那我再调几个人过去。”
齐阑:“最好原本就是炎国人的,出入方便。”
玖儿点了点头。
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怕是就要让人传信出去,把离得近的鬼府弟子招到这边来,陆续入炎国境内先去看看齐家的新山庄,顺便再让他们把需要的东西都备上一备,去了直接便可以动手开工。
鬼府弟子之中,是炎国人的……应该也不少……
他们过去炎国倒是挺方便。可是,自己的身份,只怕就得弄个假的了。
忽而又想到一事,便问齐阑道:“我师父的下落,你们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暂且,没有。”齐阑摇头。
玖儿追问,“那蛛丝马迹的线索呢?难道也没有?”
“还在查。”齐阑说,“你也知道我们神机山庄的规矩,没有具体的进展,是不能给你回信的。”
“这都几年了,活不见人死……呸,总不能就人间蒸发了吧!”
“小玖,你这么多年都等了。且再等等看吧,他老人家神通广大的,兴许就是不想人追查他的下落,所以才这么踪迹全无的。你想想看,世上还有谁能把他怎么样呢。”
齐阑话倒是不假,玖儿知道自己师父无论武功还是心智,手艺还是技术都是神仙境界,等闲之人也奈何不得他。
这么多年,凭空消失不见,多半是他自己不想见人,而不会是被何人所害……
然而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心里却不能不急。总不死心,满天下的找他。
一时想得开,觉得他老人家一定在哪里过逍遥的日子。一时又想不开,生怕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心里正烦,对面的齐少庄主却乐得自在,招进来个擅吹笛曲的姑娘,开始听着曲子吃吃喝喝起来。
玖公子见状,顾忌冉明珠是个不大常来这种地方的小姑娘,所以要她去长春花楼对面的茶庄里喝茶等着自己,晚些再走。
她心里想着,既然来了,索性也吃吃喝喝以酒解闷罢。
她这大半生都女扮男装,谈生意没少进花酒楼,对这地方熟悉得很,看见齐阑逗弄吹笛子的小姑娘,是半点都不觉得尴尬,甚至还时不时搭着腔也陪开两句荤段子的玩笑,从容恣意,风流得很。
“来啊,干了吧!”玖儿卷起袖子亲自倒满了两杯,朝着齐少庄主的那一杯碰了碰,先干为敬。
不管那些去炎国造机关暗道的烦心事,也不再对恩师的下落一事纠结不已。
这一杯酒下去,算是接下了齐家神机山庄的这单生意。
口头说定,便是契约达成。
齐阑素来知道眼前这位鬼府少主是个豪爽的人,答应下来的事情绝不会反悔,定下的工期也绝不会拖延。故而这酒他也喝得挺高兴。
不知不觉,几坛美酒入腹,把个齐少庄主也灌了个五分醉意出来。再看那吹笛的姑娘极漂亮,忍不住想着,这长春花楼的人似乎确实不错,生意红火自有道理。于是一挥手,喊人进来,打赏银子,要求再添一位技艺精湛的琴师过来合奏。
齐阑闻言,噗嗤一声乐了。
他认识玖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也知道她为人性子奔放不羁,一喝多了就有点豪迈。这哪里是叫个琴师过来合奏,是叫漂亮公子养养眼睛倒是真的罢……
玖公子酒量向来不错的,只是对着斯文的琴师,听着琴曲心情上佳,难免又比平常多喝了两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