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淳想都没想的说道:“那是自然,弘微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弘微说没事,那便是没事。”这话一出,淳于光拉了她的衣角一下,舒淳连忙止住了,不知是否说错了。但见温子远满意的一笑,随即恭敬的对那老仆道:“劳烦老人家了。”
为了安全隐蔽,范谦只派了一辆马车来。三人坐在马车中,舒淳才敢小声问:“小光,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
淳于光还没回答,温子远却抢先了一步道:“没错没错。非但没错,比我教的都好。殿下立了大功。”
舒淳知道他在笑自己,便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话的恶毒。我不与你计较,只是你进了这陈国,变了个人似的。谦虚的很,要总能这样就好了。”
温子远从马车的窗帘缝里小心的观察这周围的环境,默默的记着什么。半晌才回头小声道:“我不过在做戏,我若本是这种人,早将公主论斤卖了。”
淳于光也终于习惯了他这口没遮拦,直接略过了问道:“弘微公子在记什么?”
温子远瞧着淳于光,先是叹气,然后又摇头。舒淳被他弄得好奇了,忍不住也抓着他的袖子低声催促:“快讲,快讲,记了什么?”
温子远这才俯身,示意他们两人靠近,三人的头凑在一起,温子远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离娄是陈国边境重镇,上次走的并非这条道,记住这里的一切,以后会用得上的。”
淳于光瞬间明白了“用得上”的含义。这个踏入陈国求援的温子远,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他日铁蹄踏过陈国边境,兵临城下的准备了。他是一个天生的谋略家,他呼吸的每一刻都在织网,永不停歇,一张又一张的重叠,将一切覆盖吞噬殆尽。这一刻,淳于光无不庆幸,庆幸他们并非敌人。尽管,淳于光一直相信日久见人心。可是,从他听公主说起温子远为了彻底击垮英蠡,不惜以身为饵诱出荷香后,他打内心相信这个少年是为了辅佐公主得天下而来的。尽管这不能成为他完全信任温子远的理由,但是一个将军在沙场上,信任怀疑有时靠的是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相信温子远,公主就能得到天下。
临近傍晚的时候,那马车停下了。因为旅途劳顿,蜷缩在车厢角落,枕着狐狸皮帽子小寐的舒淳因为车子突然停下的颠簸,而睁开了朦胧的睡眼。这时候她才发现,那温子远狼皮的斗篷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温子远清亮而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唤道:“殿下,我们到了。”
舒淳一个激灵的醒了,她迅速的坐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温子远杀了荷香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为舒淳梳起属于公主体面的发髻了。所以,舒淳只好将头发按着和村妇们学的简单的样式,勉强编成辫子。她的手艺不佳,因而辫子很容易散乱。这一路的颠簸辛苦,早已是不能看了。狐狸皮的帽子歪歪斜斜的戴在头上,整个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狐狸。
淳于光想要提醒她再重新梳理一下,毕竟他们马上要见的范谦是陈皇最相信的人,能否获得陈皇的支持,对于他们来说无比重要。可是温子远却阻止了,他伸手将舒淳的帽子戴正后,催促道:“我们下车吧,公主。不可让范大人久等。”
范谦并没有出门迎接他们三人,这舒淳是料到的。毕竟,她们已如丧家之犬,还期望连陈皇都要尊敬三分的老臣对他们有什么好的脸色呢?
范谦后来无数次回忆他第一次见到舒淳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和那个在战场上勇敢果决,在朝堂上驾驭群臣的女帝联系在一起。他所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头发乱蓬蓬,带着狐狸皮帽子的少女,身上的衣服是粗布的农妇劳作时穿的,因为改小而显得有些局促。向自己行的礼还算稳妥,也勉强忍着害怕和局促站在那里,但是目光还总是不安的流连在淳于光和弘微两人的身上。她不像个贤君,甚至不像个君上。范谦可以认定,就连自家仆役的女儿,都比她更多些胆识。
但是范谦是三朝的老臣了,心里怎么想,面子上绝不会表现出来的。甚至为了让舒淳更加信任他,他还勉为其难的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常宁公主远道而来,老臣有失远迎。但是为了秘密起见,还请公主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