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远点头,温子安看着宫女放好锦帛的棉垫,便对舒淳道:“陛下,请伸手。”
舒淳伸出手放好,然后弱弱的说了一句:“辛苦弘定了。”
“这是臣的责任,陛下客气了。”温子安搭上手腕,静静的把脉。就在这时,苏羽按着剑进了殿,本想汇报,却看到温子安在把脉,便没有开口。舒淳却抬手,然后示意温子安道:“弘定,抱歉,我想知道结果。”
温子安默默收回手,舒淳有些着急道:“怎么样,苏羽?”
苏羽的唇抖动了两下,这才道:“桓宫所有的,所有的宫女都站在一起。在没有说明的情况下,有三个官员认出,在太乐府附近见过青鸾。还有一个当时送白子乐师出门的官员,走远后看到有个宫女在跟白子乐师说话。”
苏羽的话这边落了,舒翊便立刻跪下叩首道:“母亲,不是儿臣!儿臣绝对没有做过。”
温子远没有说话,站在那里看着俯身叩首,将身子压的更低的温玄清,而舒淳则手微微颤抖着,她似乎在强压着自己的愤怒,但她还是抬头道:“苏羽,把青鸾带过来。”
那大宫女过来时,已然明显目光没了精神,跪在一边的白子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的族人不用死了。舒淳看着青鸾跪下,似乎费劲了力气才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是奴婢自己要做的。奴婢见太子殿下与副丞相大人为白子乐师忧心陛下,所以自作主张,想要除去他。奴婢以为陛下不会为一个区区乐师而搜查后宫,所以未做万全准备。但是奴婢绝不后悔。”那青鸾突然直起身子看着舒淳道:“陛下宠幸蛮夷小臣,为此不惜惊动五公子。奴婢死不足惜,只可惜未能去除佞臣!”
言毕,她口角流出黑血,凤煌厉声唤道:“来人!快拉出去!莫让毒污了未央宫!”
兵士们迅速冲了进来,将那青鸾抬了出去。舒翊仍旧跪在那里,看着舒淳,声音有些颤抖道:“母亲,真的不是儿臣!儿臣虽然厌恶白子乐师,但是儿臣何至于用如此卑劣愚蠢的手段?”
舒淳就那么看着舒翊,然后她突然站起身,一身玄色帝王袍服的舒淳,带着那为了威严而画的庄重的妆容,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己的儿子。她那高高束起的发髻上,插着她最爱的流云凤簪,却似乎压的她本来就因为常年病痛瘦弱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
她在跪着的舒翊面前站定,然后在重臣们的目光之下,突然举起手,狠狠的给了舒翊一个耳光,这个耳光之重,打的舒翊一下没有跪稳,倒在地上,嘴角都流出了血。但他很快爬起来再次跪好。其他的臣子们瞧见这个阵势也都跪了下来,淳于光更是急切道:“陛下!”
“你给朕住口!”舒淳头也没回的打断了淳于光想要说的话,她伸手抓起舒翊的领子道:“不是你!朕相信不是你!可是你身为储君,连自己的心腹宫女都无法掌握!你,还有温玄清!你们是未来掌握这个国家的人!结果呢?却被本该保护自己的宫女如此戏弄!这件事,若是朕现在交给廷尉署,你就是满身长嘴,你怎么说得清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以太子之尊和一个小小的乐师为难,若是传扬天下,我皇室有何颜面立身!”
舒淳言毕松手一推,将舒翊重新甩回地上,她看着舒翊已然肿起的面颊和嘴角流出的血道:“你今年二十四岁,你的父亲二十四岁那年已经为朕控制了对赵国的战争,他甚至是敛之的父亲,鬼才英蠡最敬畏的敌人!你是你六叔教导长大的,你六叔二十四岁的时候,已经突袭淹龙口,踏平雁飞渡。智取铁城,火烧断云城,攻破天下第一的崤函,让整个齐国为之胆寒!你相父二十四岁时就完成了他自十八岁开始为朕筹谋的天下宏图!而你呢?却在被一个区区宫女裹挟!朕这大魏江山你是的父兄叔伯用尽生命为朕得来的!你的父亲去世前跟朕说……”舒淳说着,眼泪从眼中流了下来:“他说,不管他有没有福气成为王夫,都让我不要太过宠幸你。他说那会让大臣和百姓惶恐,也会让你的其他弟妹感到不安。他还说,若是你不争气,叫我不要立你为太子,免得让你败坏了朕和温氏拼命而来的天下。”
舒淳说道最后,几乎哽咽了,舒翊也留着眼泪叩首道:“是儿臣无能,让母亲和父亲失望,令相父和六叔蒙羞!儿臣有罪!”
“朕不止你一个儿子!可是为了你的太子之位,朕和你的相父放弃了太多!”舒淳的手抖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回报给朕一个,被宫女蒙蔽了眼睛的储君!还信誓旦旦的跟你相父说没有你的允许她不可能那么干!”舒淳说着愤怒的回身抄起桌上的茶杯惯在地上,那刺耳的声音吓得所有人将身子伏的更加低。在场只有温子远还站着,温子安还坐着,其他人都战战兢兢的叩首在地。
舒淳站在那里,看着不断在叩首的儿子,然后有些摇摇晃晃的退后了一步:“今日,若不是你相父,朕就要看着一个族群因为你的愚蠢而丧失活着的机会。若是,有一日你登位大宝,是要天下也如此吗?”
舒淳这句话似乎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她捂着唇咳嗽了两声,温子安听了突然站起身道:“陛下,请您节制您的感情!”
舒淳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制自己的愤怒,但终是又咳嗽了两声。只是这两声更加厉害了。温子远接到了温子安的眼色,便上前了一步,握住了舒淳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淳儿,没事了。别担心,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