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如今国力不强,又兼有内忧外患,各级官员奢靡腐败成风,京师大员为了蒙蔽皇帝纷纷粉饰太平,临安城繁华热闹,歌舞升平。尤其是酒楼歌肆可谓是遍地开花,并且各个装饰得花红柳绿富丽堂皇,歌楼女子在门口楼上迎来送往着络绎不绝的客人,欢声笑语伴着阵阵浓郁的香气飘满街道。
可若论风月之地最好的却还是夜色下的西湖之畔。明月高悬,繁星闪闪,西湖岸边一排排高挂彩灯的画舫,将这里的夜色变得娇艳起来。每一艘画舫皆有两三层楼高大,个个装饰得匠心别具。舫上红楼布满五彩灯笼,一片浮光掠影,柱梁皆是雕梁画栋,增添不少诗情画意。丝竹之乐随处飘荡,江南小曲不绝于耳。
与城里的歌楼不同,湖畔画舫只在夜里招待宾客,舫中女子多才多艺,才情绝佳者多为卖艺不卖身,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在这里客人往往只为得见美人一面就要花上大把银子,所有往来游人大多都是衣着华贵,穿金戴银之辈。
“醉心舫”在众多画舫之中独占鳌头,而在今夜更是抢尽了风头。舫内大厅中早已坐满,二楼、三楼的廊间栏杆处也都是客人在翘首。当中除了殷商贵胄之人更是不乏江湖人士,三五人傍桌而坐,高谈阔论,把酒言欢。
左侧偏远的一张小桌,坐了两人,一个长得虎背熊腰,名叫张冲,绰号“拦路虎”,一个却生得瘦小无比,名叫梁超,江湖中人都唤他“窜天鼠”。这两人原本都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主,江湖上臭名昭著,后来这两人怕惹起江湖众怒,竟开始做起来了除恶的善事,也算是勉强在中原武林中站住了脚。
这一虎一鼠虽不再作恶,但依然难改一身匪气。那梁超尖嘴猴腮,鼠眼一翻道:“不就是见一个小娘皮吗,至于如此麻烦!”张冲咕咚喝了一碗酒,哈哈笑道:“你他娘的懂什么,这醉心舫的彩洛水可是临安第一美女,众花之魁,平日里就是那些王孙贵族也是难求一见的!”
梁超鼠眼大睁,讶道:“我地个乖乖,这么神气!”张冲白了梁超一眼,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彩姑娘可是一位绝美的才女,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绝,歌舞之技更是举世无双,史弥远那老头儿请了所有画舫的当家头牌在寿宴当日进府献艺,彩姑娘可是最重的角!”
梁超嘿嘿笑道:“醉心舫这一回可是要赚翻啦。”张冲道:“还不都是一样儿,其他画舫也都是如此,借着这次相府喜事,纷纷亮出头牌,可是赚足了银子。”
这时只见三楼中央来了位浓妆艳抹的贵妇,腰肢曼扭,笑吟吟的道:“感谢诸位贵客前来捧场,我们彩姑娘可真是好大的福气!”忽地有人调笑道:“几日不见,林妈妈又漂亮了几分啊!”
林妈妈咯咯笑道:“难不成您是冲着奴家来的!”一句话惹得群人哄堂大笑。笑了半晌,林妈妈又笑道:“想必大家都已知晓了,今夜哪位公子、大爷赏赐的银子多,便可与我们彩姑娘在闺阁一叙,各位贵客公平竞争,可不要坏了规矩!”舫内众人纷纷笑道:“好说、好说!”
突然一人大笑道:“老子却不懂什么规矩,大爷身无分文,却偏要见上一见这位临安花魁!”厅上登时一静,说话的正是“窜天鼠”梁超。
“窜天鼠,京城还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只见一人将一把厚背金刀“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张冲看那人狮面豹眼,身材壮硕,哈哈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临安振威镖局的霍振威霍总镖头。”说着又朝梁超笑道:“贤弟可还记得霍总镖头?”梁超冷笑两声道:“怎么不记得,两年前在鄂州道上,我们兄弟截了他的镖嘛。”两人言语之间丝毫不将霍振威放在眼里。
霍振威没想到竟在此地遇着仇人,怒道:“今日正好做个了断!”便要拔刀相向,可金刀刚出鞘半尺,就听林妈妈娇笑道:“诸位大爷若有恩怨,最好还是到别处决解,史相爷为了我们彩姑娘的安全,这周围早被相府安插了重兵,诸位放心玩乐,还是免动干戈的好!”
霍振威在天子脚下混生活,怎敢招惹官府,当即一收金刀,哼声道:“今日乃是来消遣的,截镖这笔账日后自会与二位清算!”张冲给梁超使了个眼色,悄声道:“我们底子不干净,还是先走为上。”梁超点了点头,嘿笑道:“那我们兄弟就恭候霍总镖头!”说罢两人一齐闪身出了醉心舫。
见张冲梁超已走,霍振威顿时傲气道:“呸,两个鼠辈,还不是跑了吗!”为显示自己,又高声道:“林妈妈,霍某先拔个头彩,我出五百两银子!”
林妈妈笑道:“好啊,霍总镖头出五百两,诸位看呢?”言语之间对这五百两毫不以为意。
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胖子,举起带满金玉戒指的右手,哈哈笑道:“五百两也太看不起彩姑娘了,我出五千两!”登时满厅的人都瞪直了双眼看向他。
林妈妈乐开了怀,咯咯直笑:“哎呀还是邹老板阔气,懂得怜香惜玉!”那胖子乃是本地布商,也是临安城里有名的富商。
忽有五六个锦衣华服的纨绔公子走上前来,为首的一位丰神俊秀,嘴角上挑,面带轻笑,当先说道:“不懂风情之人,怎会懂得怜香惜玉。”邹老板本想开口就骂,可一回头却硬生生将脏话咽了回去。
林妈妈见了那公子,忙陪笑道:“张公子真是个漂亮的人儿,说的话也是那么的有品味,真是人中龙凤呢!”
这位张公子乃是当朝刑部尚书张辞之子张文航。张文航仗着自己老子是朝廷高官,整日带着几个官宦子弟在城里玩乐,似醉心舫这等妙事,他又岂能错过。
邹老板刚被他讥讽,这时嘿嘿两声,笑道:“不知张公子想出多少银子?”张文航哼了一声,也不看邹老板,斜眼望天道:“这般叫价太过麻烦,本少爷就多出一点,好让各位死心。”说着自怀中摸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签甩给了林妈妈,笑道:“这是府上取银的凭证,签有本少爷的大名印有本少爷的印信,林妈妈现在便可差人去府上将银子取回。”
林妈妈接过凭证,搭眼一瞧,险些一头栽倒,惊的结结巴巴:“我地妈呀,这是、这是整整一万两银子啊!”厅上一时哗然,纷纷惊道:“哎呀真是有钱啊!”也有人低声私语道:“怎么会不有钱,他老子是刑部尚书,这天下哪个犯了事想得好的不都得往他老爹腰包里塞钱!”连一旁的邹老板也惊的一呆。
张文航听到众人惊呼出声,真是无比受用,甚是自傲,笑道:“林妈妈,本少爷可以见一见彩姑娘了吧。”林妈妈喜滋滋的道:“张公子这般手笔,哪还有人能与您争高下,我这就安排!”
林妈妈刚要把张文航的凭证揣入怀里,就听门口有人高声说道:“在下也出一万两!”
所有人不由闻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软缎白衣的公子,双眉如剑,目似朗星,手摇玉骨折扇,昂首信步,俊逸绝尘,风度翩翩自门口走来。霎时间舫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此人身上,仿佛整艘画舫都被他照亮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