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外
“皇上,蔡大人到了。”李公公恭敬地行礼通报。
“进来。”
“请吧,蔡大人。”李公公往旁边侧侧身,请跟在后面的蔡大人进去。蔡留镇提着心就走进去,撩开玉珠帘,只见倪御人正站在桌案前描绘丹青画。旁边放着新沏的千夜雪茶,热气正袅袅弥漫。小皇帝神情模样正常而悠闲,看不出什么端倪。
蔡留镇躬身作揖:“皇上,不知您连夜召臣来可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事,朕就是想念爱卿了。”倪御人放下笔,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让蔡留镇摸不着头脑,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了,确实有人要见爱卿,不过不是朕。”小皇帝微笑着将茶盏缓缓放下,目光一偏。
蔡留镇也跟着目光一转,就见旁边的紫檀雕云龙纹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一个蔡留镇很熟悉的人。
“秦,秦翎墨!”蔡留镇一惊之下,直呼其名。
“蔡大人怎么跟见鬼似的?”秦翎墨背着手站在桌案旁,似笑非笑地望着蔡留镇。
兵部尚书一时心乱,脱口而出:“你不是应该在……”好在他及时醒悟,打住话头。
“应该在哪啊?爱卿。”倪御人也看着蔡留镇笑笑:“爱卿看见相父好像很震惊啊。”
“是……”蔡留镇迅速冷静下来,即便如此,额头还是渗出薄汗:“是臣没想到这么晚在宫中会见到秦大人,臣以为秦大人还在家中养病。”
“托蔡大人的福,本相已经好了。”秦翎墨眸光一转,说得意味深长:“恐怕再不好,就要出事了。”
“秦大人一向福大,区区病魔自然不在话下。”蔡留镇全当听不出深意,回答得礼仪周全。
“听说爱卿下得一手好棋,来,朕正想找人切磋切磋。”倪御人似乎兴致很高,拍了拍手,立刻有太监宫女搬着棋桌,棋凳进来,迅速摆放好。
“来吧,蔡大人不会不给面子吧。”倪御人率先在棋盘前坐下,蔡留镇哪里能推辞,也过去坐好,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是百爪挠心。先不说小皇帝此举为何,单是秦翎墨的出现就让他震惊不已。
早在他等不到秦翎墨用刑的消息时,就该警醒到其中有问题。可派往宗人府打探的暗卫全都说在要进入的瞬间会听见狐狸泣月的声音,悲悲切切,哀嚎长鸣,绕耳不绝,人顿时浑身不自在,涕泪直流。等清醒过来,人已经跑得远远的。
难道,他秦翎墨还会什么妖术不成?这怎么可能!但那些暗卫也没理由说谎欺骗啊。
蔡留镇不禁抬起头望去,这么不经意地一瞄却看见秦翎墨身上闪过狐狸影子,双眼上挑,下颌尖长,唇畔透出鬼魅难测的笑。
“啊!”蔡留镇惊叫一声,骤然起身。
“爱卿这是怎么了?”倪御人有些不悦,捏着棋子盯着蔡留镇。
“秦,秦大人他……”蔡留镇指着秦翎墨,然而再瞧秦相却跟正常人无异。刚才那一眼好像镜花水月,全都不见了。
“不……没,臣失礼,请皇上赎罪……”兵部尚书连忙低头作揖告罪,冷汗浸透背脊,心慌意乱。
“蔡大人?”秦翎墨也是诧异,他可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单凭外表就能震住像蔡留镇这种人。难道是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不禁摸摸衣襟,低头一瞧,就瞧出了问题所在。
脚底的影子居然窜来窜去,隐约能分辨出尖尖的耳朵,长长的尾巴,甚至还冲秦翎墨咧嘴一笑。
胡滢!
秦翎墨微微一惊,连忙抬头盯住蔡留镇跟皇上,见他们已经将注意力放到棋局上,这才松口气。心里是又好笑又气又担心,伸脚去踩狐狸影子毛茸茸的尾巴,却怎么也踩不到。
那剪纸般的狐影反而顺着秦翎墨的袍子往上攀爬,像水中游鱼般四处乱窜,发出细微地呵呵呵笑声。让秦翎墨一阵连拍带摸,要不是还记得是在御前,恐怕早就手忙脚乱,原地转圈了。
“相父?”倪御人察觉到秦翎墨的异状,不禁疑问。
“呃,臣没事,臣……脚痛……”秦翎墨极力克制着想笑的冲动--该死的胡滢竟然藏在背后,挠他痒痒肉!天知道,他的腰是有多怕痒,居然被她知晓,真是天杀的!
倪御人点点头,带着几分关心:“相父劳累了,李顺,赐座。”
李公公在纱帐外应了一声,搬来把红木椅,往秦翎墨身旁一放。
“去御膳房给相父上碗莲子羹。”
“是。”
“谢皇上。”秦翎墨揖手行礼后才缓缓坐下。自从毒莲子羹事件后,他对莲子羹三字就有点敏感。
“别担心啦,有我在呢!只要我这么一闻,就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趴在秦翎墨肩头的狐狸影子嘻嘻一笑,变作拳头大的红狐狸仔,摇头晃尾,长长的嘴巴蹭了蹭秦翎墨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秦宰相伸手摸了摸小狐狸,压低声音,眼睛瞥了皇上他们一眼,微微侧过身,以免被他们看到胡滢。
“他们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啦,刚才我是故意吓唬那个蔡饽饽。”
“噗……”秦翎墨忍着笑,伸出手指逗弄肩头的小狐狸。突然想起她还没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就又重复一遍。
“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呗,担心你还没出狱。”小火狐舔着爪子回答,真率坦荡。倒让秦翎墨怔了怔,脸颊一热。胡滢的坦率,敢爱敢恨是寻常女子没有的,何况秦翎墨二十多年除了婢女外,还没跟什么女性亲密接触过。被这样毫无顾忌地表白,心里就像包了团热火烤蜜,甜味四流,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