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确实,文武百官们三跪九拜,趴地上看不清脸,就看见一溜溜屁股。√小火狐还嫌不能充分表达她老人家的中心思想,又补充一句:“倘若是玩踢罐子,那倒是极好的。一个个踢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听见响儿,那就太熏人了。”
愣了愣,秦翎墨才反应过来“踢出响儿”指的是放屁,他不可抑制的想象了下群臣释放废气的场景,那真是沆瀣一气,万人同臭啊。
相对于秦宰相的憋笑,蔡留镇就没那么悠哉自得了。这一路上他千思百转,要说完全没头绪那是侮辱蔡大人的头脑,尤其是在瞄见百官列队里少了几个人后,更是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可正因此,他背脊上的汗就没停过,鼻尖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砸在雕龙道的玉阶上。
匆忙之间,他也不能看得太仔细,但少掉的那几张面孔无疑都是他蔡派的。想来皇上一定是想借着这个理由铲除异己,昨夜宣他进宫不过是为了困住他,以免行动时有人通风报信。
小皇帝这是要下杀手了?不可能,就算他依仗着秦翎墨跟一些将军辅臣,自己这边的势力盘根错节,也不是他一晚上就能完全铲除干净的。
蔡留镇清楚这一点,他从不低估对手,秦翎墨一定也早就清楚,指望一晚就肃清全部是痴人说梦。或者这只是某个阴谋的开端?
他不知道胡滢在其中的作用,也早就将这个他眼里“凑巧跟宰相勾搭上的酒肆老板娘”忘到脑后。他只觉得秦翎墨简直不可思议,明明已经困在囹圄之中却有办法派人救下白杨,皇上解毒之事也定跟他有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翎墨,后面那菜饽饽在瞪你耶。”肩头上的小火狐转转头,发现跟在后面的蔡留镇正将目光淬炼成火钩子往秦翎墨背上捅。
“随他去吧。”反正会瞪出红眼病的不是自己。
“哦……”小火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了眯眼,大尾巴围裹起来:“我有点困了,墨墨……”
“睡会吧。”秦翎墨嘴角带笑,很想伸手摸摸胡滢,但御前不能妄动,只得生生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此时圣驾已经登上銮殿,在龙椅上坐下。
宣仪官宣众臣进殿,那些撅着屁股的大臣们才一个个起身,按照顺序进入銮殿,分列两旁站好。
好长一段时间里,整个金銮大殿里鸦雀无声,倪御人在端坐龙椅上,不声不响,双手搭在扶手上,指头轻轻敲着雕龙云纹。
地下臣子们面面相觑,皇上不先开口,没人敢说话。全都屏息等待着。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小皇帝才缓缓打个了哈欠,说道:“虽说是五更上朝,爱卿们三更就要出门,只是辛苦啊。”
“皇上您才是披肝沥胆,心系社稷,乃苍天黎民之福……”朝堂上从来不缺恭维谄媚的话。
倪御人听过一笑,话锋一转:“昨夜朕与蔡爱卿下棋时忽然思念起开国惠文高祖,先皇曾经也爱好下棋,并且是国中好手。据史官记载,曾与东瀛高手三天三夜盲棋对阵,最终大获全胜,真是段佳话啊。”
群臣不知皇上为何要谈起惠文高祖,只得附合点头。
“朕记得,先皇曾经有句训诫,现在还挂在明镜高堂上,陈爱卿,你可认得啊?”倪御人微微一笑,望着御阶下被点名的陈大人。
“是,义为君臣,恩犹父子。意思是君臣要上下和睦团结一致,就像父子般恩情深重。臣不敢忘。”被点名的陈大人连忙揖手回答。众人心里嘀咕,面上都不敢表现。而旁边的蔡留镇神情变幻莫测,看不出端倪。
“陈爱卿说的没错,先皇与心腹股肱之臣团结一气,君臣和睦,这才攘外安内,有了北唐如今辽阔富饶的国土地域。”
“皇上说的极是……”
“那如今朝堂不和,想来便是朕失职,辜负先皇与上天旨意了。”倪御人声音一凛,手心不重不轻地一敲扶手。
陈大人冷汗就下来了,连连告饶:“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哦?既然都罪该万死了,那就下去领罪去吧。”倪御人挥挥手,立即有守在殿外的侍卫进来将人左右夹住。
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之际,陈大人就这么被拖了出去,好半天才听见遥遥地传来陈大人的呼喊:“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众卿们谁还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就都说出来,朕一并让众卿跟陈大人作伴。”
一时之间,銮殿上掉根狐狸毛都能听见动静,秦翎墨垂手肃立,心里却安定不少,像倪御人这种既无父皇庇护又无母亲照拂的孩子,自小受到的明杀暗杀数不尽,如此长大的孩子要么麻木求全,只为保命。要么你伤我一寸日后还你一丈。
显然,倪御人是后者。
对于明君来讲,优柔寡断,麻木怯懦是大罪。
啪!啪!啪!
接连几声脆响,好几本奏折掷到台阶下,砸在群臣脚旁。
“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辅佐朕的功绩!这就是你们对朕的忠心!先帝的教诲都忘了吗?!摆弄权势,结党营私,坑蒙百姓,你们配得上这身官服,对得起天下黎民吗?!”
如疾风暴雨般的呵斥倾泻而下,犹如惊雷的言辞让众臣心惊胆颤,低着头谁也不敢吭声,要是能连呼吸都想免了。
玉台上的倪御人缓了缓,微扬起头,又说道:“近日朕病重,有些事呢都无心过问,你们就心生懒惰。让这些蛀虫钻进来,所有朝臣全都免除三月俸禄。好好给朕反省反省!”
一众朝臣唯唯诺诺,也只有秦翎墨始终神色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