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宋矜歌,十四岁的年纪如山花一般灿烂,却凋谢在这初夏,我的内心感到了隆冬的严寒。
直到宋简白的一滴泪,仿佛烈酒一壶入愁肠,驱散严寒,带来温暖,此刻我是真心实意把他当作了爹。
偏偏明白得太迟,徒惹叹息。
唉!
我望着空寂的小院,愈发觉得不是滋味。
若非是我心生贪念想要谋夺机缘,事情便也不会在短短一天之内,发展到如此地步。
覆水难收,无法挽回。
勿贪勿念,这四个字说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又能有几人做到?
人皆有私,纵修士自以脱凡胎,远离尘俗之纷,亦是人。
贪和念本是一种欲,自古有云人有七情六欲,抑制和抛弃二者互成极端,多数人是做到前者,余下能做到后者的便是般若寺的和尚。
可般若寺的和尚也修仙途啊。
修仙,本就是修士最大的欲,不计时间与精力,不论寒暑与冬夏,不畏九死与一生,自踏上仙途,唯有修炼。
四季交迭,生死轮回,有始便有终。
可修仙本是逆天而为,自始踏出此路不止,无退之理。
有言:吾辈修士宜如此,不因仙路渺茫而言退,不因坎坷磨折而言退,不因诸事困扰而言退,不因此生未果而言退,一朝为修仙而勤勉,一夕当勤勉至生终。
修仙是欲,而欲所通向的道路尽头是飞升。
得天端者得飞升,我不相信有人会无动于衷。
思及此处,一个无法忽略的疑点浮上我的心头,渐渐放大,难以解释。
宋长乐并不是来抢机缘,而是想让我知道机缘,最好占为己有。
一个修士放弃飞升,让给他人,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心中有谋算。
显然,宋长乐脑袋没有问题。
宁愿放弃飞升,也要行施她所谋算之事,我甚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谋算,份量才足以等同飞升?
或者反过来说,宋长乐不在乎飞升,只在乎自己的谋算能成功。
疯子!
我突然想到用这个词去形容她,而后又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刚才的一瞬间,我好像偷窥到了谁人对宋长乐的判词,霎时神魂一震,清醒着,却又空白了那一页判词的记忆,只剩下朱笔描红的‘疯子’二字。
而此刻,原是朗月高悬的夜空瞬间变换了颜色,乌云拢聚,遮住皎皎月光,一刹那,天地间似乎变得一片混沌。
我惊惧交加,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自己窥探了不得了的东西,所以引来天道警告。
到底是什么?
那转瞬即逝的一眼,恍惚万年,无论我怎么回忆,也不能想起半分画面,最后只有‘疯子’二字循环往复,深刻入骨,提醒我这不是幻觉。
“轰隆——”
混沌的天地被数道紫色雷霆所照亮,云团中酝酿的雨势愈发沉重,却久久不见泻下。
它似在等待时机一到,便劈头盖脸地翻涌而下。
宋长乐,不要飞升,疯子,判词……
被无形之手抹掉的画面究竟是什么内容?
那一页判词,难道还有很多页吗?
我紧紧闭着眼睛,一遍一遍地回想,任凭耳边雷声轰鸣,次次示警,亦不愿就此作罢。
可当我触摸到边缘,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我狠狠推开,我不禁神魂栗颤,心悸不已。
我感觉自己是在悬崖边上行走,再不收回迈出去的脚,总有摔落的一刻。
摔落……衰落……衰落!
“轰隆——”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穿过我的神魂落在房屋上,瓦碎梁断,墙壁倾倒,接着是浓烟滚滚,不一会,浓烟里猛然窜起簇簇火苗,红中带紫,态势愈演愈烈,大火照明了半边天。
四周热意不断攀升,我尚未从被雷劈的酥麻痛楚中回神,便感受到三魂七魄开始逸散,虽然很快就被天端回拢锁住,但足以令我生畏。
视之不可见者,则受其刑。
这是天谴!
究竟是何内容,会引来天谴?
我愈发地好奇,根本无法抑制,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若是错过此次窥视,未来欲再度窥视会更加困难。
两个关键词,疯子和衰落,是否为因果关系?
疯子,导致了衰落。
那么又是谁衰落?
‘微小的蚍蜉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寻木也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