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不是赌大搏,小打小闹地玩着,老爸的退休金够用。”蒋毛毛说着,乐呵呵道:“这段时间手气不错,进账不少。在文化馆打牌,那帮老棺材还有不少人欠我钱呢。”他说着,宽解地笑道:“老爸不缺钱,实在不行还有阿强和祥梅。带着蒋腾这个萝卜头,她每个月都寄那么多钱回来,我都一一帮他们存起来了。”他说着,瞄了眼老伴。知道这些钱都一五一十地给了她,便讪笑道:“你妈是个石棺材,只管进不管出,钱进了她的腰包,可别想她再吐出来。”
阳瑾贤不理会父女两的谈话,只是开心地逗着外孙女吃面条。的确,自己是打心眼里喜欢伍恬。因为在这个大家庭里,三个儿子生的都是孙子,郑祥玫生第二胎,其目的就是想要个女儿,却偏偏又不如意。大女儿蒋小英生的虽然是个女儿,只可惜自己带了三年,在大女儿与程春宝离婚后,程燕还是被她父亲,带去九江老家生活,一眨眼快六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她生活得怎么样?是啊,按本地人的俗话讲:外甥是条狗,吃了就要走。
她想着想着,内心不禁沸腾起来:走就走呗,我的恬恬是永远不会走的!大家都生活在同一座县城,还能走哪去呢?可不会像大女婿程春宝在车站打工,将刚刚上班,在冷冻专柜负责冷饮销售的女儿给勾引去九江结婚。后来在九江生活没几年,也不知何故又离了婚。
想着大女儿不幸的婚姻,阳瑾贤觉得该好好管教二女儿了。是啊,那次二女婿外出,在黄圃镇打工十个月。讨债鬼勾引男人,被二女婿凌晨回家过年时捉奸在床,自己狠狠地扇了女儿两记耳光。打在女儿脸上,却痛在自己心里好几年。唉,人哪,为什么会这样?好在二女婿看在双方所有老人的脸面上,才勉强地将婚姻继续了下去。也因为老伴一再强调:一根竹篙撸到秏(方言)——做人要有始有终。后来还是自己发现,是女儿趁丈夫外出,偷偷地去医院上了环。东窗事发后,在没过元宵节时,便瞒着二女婿领着女儿去县人民医院,找妇产科主任的亲家母,也就是大儿媳曾学慧的母亲,悄悄地去做了摘环手术,之后便有了伍恬。或许正是因为这事,才让自己更加万般痛爱着伍恬。这应该是个颠扑不破的理由,也是老一辈人对婚姻独特的看法——有了娃,自然便拴住了这个家。
“中午你去不去王胡子那呀?”阳瑾贤想着,见女儿没在灶台盛面吃,而是接过父亲的钱转身出门,便追问道:“总在外面吃早餐,好像烧钱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是节约,太不会过日子了。”
“我退休都几年了,你今天才开始退休,会不会是老糊涂了。”蒋毛毛见女儿出门,由过道里径直出大门而去,便脆声声地笑道:“结婚酒,你忘了我们县城的习惯?早上中午都是正餐。”他说着,去灶台边盛面,同时嫌弃道:“如果不是那萝卜头还在睡,乡下路远,我也不想吃这面条。你看看,都快煮成面糊了。”
阳瑾贤知道老伴口味重,年轻时经常在外面跑车。自己坚持清淡的饮食,也是为了全家人的身体健康着想。听着他的话,知道是自己一时糊涂没想明白,便回笑道:“世道变得太快,以前的铁饭碗都没有了,城里人活得不如乡下人。还是赶紧退休了好,免得将来政策一变,都不知退休有没有保障。”
“说什么呢?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蒋毛毛端起面条呼噜了一口道:“就我们桔都与其他县城不一样,农村人家家户户有钱的紧。池塘里的甲鱼生蛋生钱,蜜桔树上挂钱。在我们整个省还会有第二个这样的县城?”他说着,缓缓在饭桌前坐下,从玻璃罐子里倒出些花生米在面条上,然后又在外孙女碗里搁了些接道:“乡下人有钱都不种菜了,吃个早餐还开着摩托车进城里来吃。你说这东西能不贵起来么?”
“这都是有钱在作怪,去年休年假,我去张城那。省城里的青菜比我们这里还便宜,都不知说什么好。”她说着,让伍恬自己端起碗来喝汤,看了看对面的邻居晨练回来,低声接道:“幸亏强强和祥梅买了那套房和那店面,昨天听胡医生讲,那房子和店铺又涨价了。已超过地级市的房价,看来是乡下人都在城里买房,不涨价也难。”
“行了,那是孩子们的事。如今我们都退休了,也有安身之处,没必要操那么多心。”他说着,见对面的邻居正上楼,便含笑地点了点头,看着老伴道:“最近几年,每次去乡下走动,便会发现有好些良田荒废,每家每户几亩地,三坡边种桔树,以前的稻田,只种些自己吃的稻谷,其余的便是甲鱼塘,和种些自己吃的青菜。虽说是退耕还林,但有不能废了那么好的良田呀。”
“就你操心,国家有国家的安排,农村人有农村人的活法。”阳瑾贤见外孙女喝完汤,准备用勺子吃面条,便夹了些放在勺子里,任由她自己往嘴里扒拉,冷冷道:“当初死活就是不听劝,你看看,我们每年尝新的米,还不是他们给送来?”
蒋毛毛知道老伴是在数落二女儿,便瞪圆眼睛道:“还提那些烂芝麻称谷子的事干嘛?谁又会有后眼呢?难不成让她离婚,再嫁去乡下?”他说着,想再训老伴几句,没想到蒋鹏在楼上哇哇地哭开了。听着孙子的哭叫声,他忙丢下碗筷,冲外孙女笑道:“快点吃,要不然弟弟下楼,可就要抢你的了。”他说着,离开餐桌,加快了步伐上楼。
阳瑾贤仍喂着外孙女的面条,觉得女儿甩甩手出门,也不和自己女儿招呼声,不由得摇了摇头。想着昨晚她说要和二女婿一起外出打工,心里便宽慰了许多。是啊,年少夫妻,老来伴。孩子花痴似地,两人能在一起也好,免得一东一西,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在发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瞧瞧那些爱多嘴的邻居,特别是退了休的几位老头,总是聚在一起风言风语。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含沙射影地说发廊里有好吃懒做的女人。当女婿离家没多久,她硬是要去爱爱发廊帮忙,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去了没几天,连对门的邻居看人,眼光都显得异样。每次见女儿回家或出门,脸上挂着虚伪的笑,随即又吸着鼻子冷笑,真的像被刀子扎在心窝般难受。离开,得赶紧让二女儿离开发廊,不能再被人白眼。
她想着,蒋毛毛抱着孙子进门,便赶紧催促伍恬快些吃。见爷孙俩开心地笑着、闹着,便插嘴笑道:“老不死的,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恬恬,不管他们,我们吃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