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课长，那锅炉师傅晚餐的问题怎么解决？”年近四十岁，面容消瘦的嵩永泉，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露出花了近千元的烤瓷牙，冲甄宏玫憨厚地笑道。甄宏玫猛地回过神来，没立即回答他的提问。见是小姨夫的哥哥，忙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说话。没等嵩永泉坐定，便试探性地问道：“刚招来的锅炉工怎么样？人还行吗？”
嵩永泉说话很有分寸，走南闯北多年，已养成不轻易评判一个人的习惯。见他低声地问着，便抖了抖嘴唇，含笑道：“你指的是哪方面？如果是技术上，在我们外行看来还是过得去。为人嘛……”他说着顿了顿，三角眼不停地眨巴着，观察甄宏玫的脸色。
甄宏玫听着他忽然打断的声音，显得有些及不耐烦，似笑非笑道：“说嘛，是怎样就怎样，我们又不是外人。如果实在不行，我立马将炒掉他。”他说着，轻蔑地笑道：“公司待遇这么好，还怕会招不到人？这又不是什么高科技。”
“刚刚接触不到一个小时，看他忙这忙那，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嵩永泉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甄宏玫的脸，想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他真正的想法。以便按他的心情去说话。
“人员安排怎么样？”甄宏玫讪笑着，人顿时显得谦和起来。知道眼前的他，与嵩永清是孪生兄弟。按中国地方的亲戚关系来掰，嵩永清娶了自己妻子的妹子，两人就算是俩姨夫，那眼前的他，多少也和自己有着亲情关系。
“我和武德品值晚上七点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钟的班，白班是?研录和房朗。他俩是河南老乡，这是那师傅安排的。”他说着，露出烤瓷牙讪笑起来，而且笑得非常豁达道：“可能是考虑他俩年轻吧，晚上熬夜担心睡过头。”
“可以，就依他的意思办。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向那师傅学习水处理和锅炉方面的技术，尽快掌握操作要领。如果那师傅为人处事不行，便将他干掉。”他说着，猜想嵩永泉能理解“干掉”二字的意思，也能够理解为人不行的含义。便宽慰地笑道：“我这都是为你好呀。”
“这行么？”嵩永泉惊讶着，担心他违背上级的意思太远。几人闲聊时，听武德品提起过那师傅是鲁闻全的老乡，便试探性地问道：“鲁副理那边会同意么？他们毕竟是老乡呀。”
“生产部我说了算，这点小事他无暇顾及。眼下他主持大局，那么多课室的事需要处理，哪分得开身？有什么可不可以？”甄宏玫知道与粉尘打交道，长时间下来对人身体的危害，不亚于慢性自杀，所以关切道：“如果安排你去粉房做枪手，在粉房时间一长，对身体可不好。”
嵩永泉想说声谢谢，但是没有出声，知道这样安排是想照顾自己。听弟弟说，在生产部这块，技术工种也就这两样。对初中都没读完的自己，想工资高些，也只有去做技术工。一是粉坊，二是锅炉房那边。甄宏玫见他没吱声，点燃支香烟后，又将整合的“万宝路”往他面前推了推，意思是让他随意。嵩永泉忙双手推回，咧嘴笑道：“都四十挨边了，就是不会吸烟。怎么学也学不来，吸烟有什么好呀，花钱还让人难受。”
“不吸烟，这好啊，即省钱对身体又好。”他说着，忽地想起嵩永清说过自己哥哥不会吸烟，便转过话题道：“回四川老家这么久，怎么还不过来？说好从昆山直接过来的，没想到又没影没踪了。”甄宏玫缓缓道，猜想嵩永泉知道是说弟弟的事，便接道：“他是昆山的老员工，装配二课主管还等他上任呢。可不像韩钦伟，给他一个电话，跑得比兔子还快。眼下安排在机修部，他的职位我以后也要帮他调整，毕竟都是当初我带出来的人，用着放心。”
听甄宏玫说着接下来没话，嵩永泉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回道：“他天马行空惯了，全国那么多大城市，几乎都跑了个遍。昨天给家里打电话，我妈都说他已经在路上，按理今晚或明天一定能到。”
“这小子，又不知野哪去旅游了。按公司规章制度来办，他可再也不用来上班了。”甄宏玫憨厚地笑道。忽然见马章明的侄女马丽艳推门进来，忙换了口气，像变了个人似地严肃道：“就听那师傅的安排，这方面他有能力，你们照做就是。至于晚餐嘛，你去问问他是吃米饭还是面条或炒粉。”他说着，掏出钱包，抽出五块钱递给嵩永泉，语气依旧严肃道：“煮炉离不开人，你俩吃完饭在店里给他捎去。”待嵩永泉要起身离去时，他又补了句接道：“哦，人事部那边，今天已经给乐园酒家交代过。明天多订几份盒饭，免得你们老在外面吃饭，工作不方便，也算是工作餐吧。”
“郑课长。”妩媚的马丽艳见嵩永泉走了，便笑盈盈地接道：“工贸技师学院推荐的几十个人都过来了，还有几位本地的女技工。诸慧华和王飘正在给他们登记呢，都是安排在生产部吗？”
“还用说吗？什么技师学院，能到我们公司做生产工就不错了。他们刚刚迈出校门，还能做什么？来这就是镀金，也算是他们的造化。”甄宏玫说着，皱了皱眉头，思忖片刻站起，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他们。毕竟这些人，是学校通过台干们允诺进来的，自己心里虽不乐意，极不情愿，但还是得去观察下。如果有实在不顺眼的，也好当即让他们离开，免去以后的麻烦。他想着，看着自己亲手招进来的马丽艳，遂轻轻地挥了挥手道：“走吧，你跟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