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这么黑，一个月才装两三次油，如果少赚了，他们就没有做头。”阿强说着，不停地算计道：“以前你们试产，也不过问油的消耗，现在断断续续地生产，开始一定要心狠。这样，以后他们便有更多的利润空间。”他说着，见妻子忽闪地进门，便嘎然而止。

    郑祥玫进门，她看了看伍鸣微微地点了点头，见丈夫和他谈着什么事，便又回头去帮小姑和大姑的忙，准备饭菜上桌。阿强透过厚厚的镜片瞄了眼妻子，毫不忌讳道：“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油老板敢挣这笔钱，肯定是公司里有人被买通了。要不然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一次敢挣几万块。”

    “良枫是肯定的。”伍鸣听着，不假思索道：“但是甄宏玫、马章明，他俩就不敢肯定了。”伍鸣声音压得很低，仍担心妻子和祥梅她们听见。

    “如果你能够确认，他们一次的确是挣了那么多，而你却只收那么丁点儿，可就亏死了。”阿强看了看操场低声接道：“赶紧把你的算盘打精明些，记录好每次进油的时间，和实际吨数。但只是别将自己陷得太深，免得以后难以脱身。”

    “我算是哪根葱？”他听着，似笑非笑道：“我只不过是负责使用一部分柴油的人而已。”他说着，忽地想起一事，忙接道：“噢，对了！记得有一天下午，我和良枫去油库看油。台湾人鲁副理恰巧经过，他单独对我说：你要把油库负责起来！后来良枫问鲁副理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这样也好，他可能是想让你们相互制约。如果真的是红油，一次装十五吨，又按国产成品油柴油去计算价格，那装十五吨至少能净赚三万块以上。”阿强说着，又懒懒地仰身躺下。在眯起眼睛后，长吁短叹道：“不过你说的陈老板，他一个人也赚不了多少。在这条利益链的背后，绝不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红油从香港偷渡过来，也要冒巨大风险。没有完整的输送链，油是不可能那么顺畅地进入你公司。你想赚多少，自己看着办。”

    伍鸣听着心里难受，想想大舅哥在各个方面跑了那么多年的业务，凭经验去判断每次应该挣三万块，那一点都不为过。看来以后还得从多方面去探听虚实，弄个水落石出才行。但目前不能操之过急，因为通过台湾人，良枫已答应让自己去市年检水处理证。等待机会，再将锅炉证进行从新考试证取证。他想着，觉得此时候应该做名隐士，做现代的隐士，切勿我行我素。是啊，古人说，小隐隐于衙，大隐隐于市，看来还是大隐于市安全。

    两人在房间里静默无声时，精瘦干练的王日华和赖水根夫妇进了房间，阿强忙弹起招呼他们坐下，露出牙擦苏讪笑道：“这地方太小，过个把月等市场那边的房子建好了，我一定租它一层楼下来，就算是我们桔都人聚会的落脚点。”

    “在那？”几人同时追问阿强，声音便抄抄了起来。

    “曾凯子在南区市场附近，通过关系买了本地人的一栋别墅。”他说着，给几人派烟，敷衍地笑道：“又在市场旁边买了块地皮，建了栋四层楼的房子。我已经和他签订了第四层，预计中秋节前能搬进去。”

    “那地方，路段那么好，要多少钱租金？”李爱红听着吃惊地问道：“离市场只有十几米远，一定贵得吓人。”

    “八百块，除了公司的租房补贴加上水电，一个月下来七百块左右应该能搞定。”他语气十分淡定，心酸地笑道：“还不是她说想儿子，要将老大带过来读幼儿园。既然是这样，那当然要有个好环境。”他说着，看了看端菜进来的妻子，忙将对折的小圆桌摊开。

    “还是强哥有本事。”王日华发自内心地笑道：“以后要多多提拔我们，在这里百分之九十是于都人，我们桔都人在这少得可怜。有时候，生活上有些小摩擦，总是会被他们欺负。”他说着，看了看郑祥玫和赖水根。

    小圆桌已放好，很快便摆上了几道家乡菜。郑祥玫端来一大盆鱼头豆腐汤，上面的香菜正散发着一阵阵香气，引得伍鸣直咽口水，不由得欢叫道：“姐姐、琳琳，过来一起吃吧，别忙了。”

    “大家先吃，我们很快就好了。”蒋小英在过道里甜甜地回道：“阿鸣，我知道你喜欢吃鱼头豆腐汤。这里还有一大盆呢，多喝汤，少喝酒，饭后你还要回公司呢。”

    也许是秉承了家乡的习俗，不等女人上桌。阿强将妻子拿来的碗筷摆好，便伸手逐个地倒起酒来，嘴里不停地含笑道：“来来来，喝啤酒怕啥，撒泡尿就没了。”他说着，很快将每个人的碗里都满满的倒上了珠江啤酒，回头催促妹妹和姐姐进来。

    房间里的确很拥挤，将小圆桌摊开已经没有了过道。蒋琳进来，脱鞋从床上过去坐在丈夫身边，郑祥玫挨着阿强坐在床上。赖水根和李爱红夫妇靠墙而坐，蒋小英挨着郑祥玫，王日华挨着蒋小英，一边挨着赖水根。八个人同时端起碗，女人们只是随意地喝了些，而男人们都一饮而进。

    “来，第二杯为我弟弟升为拉长干杯，下星期的今天在南区市场摆酒，三桌不知够不够。”郑祥玫说着，满心喜欢地看了眼丈夫，将一大碗啤酒一饮而进，脆声声地笑道：“外出打工，的确充满了变数。人，不知道在那个关口会变化，只有傍观者清了。”

    “不够！”阿强听着摆酒的话，声音突然大喇叭似地接道：“桔都人怕是要五桌，弟弟另请的不计。都是桔都老乡，请还是要请的。不请，还以为我们看不起他们。当然，来不来是他们的事。”

    伍鸣听着，内心不禁有些颤巍起来。是啊，这便是打工者们的世界？凭关系而上，怎么会如此的龌蹉。为了一个芝麻大的管理位置，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难道这就是他们在顺城的一种谋生方式？如果自己以后有此机会，要不要也学他们的样呢？免得他们说自己不懂人情世故，一毛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