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夏天,二奶去世的第四年,在我爷爷的撮合下,大姑嫁给了隔壁村子的张晓军。
张家祖祖辈辈都是做木匠的,家境还算不错。早些时候我们村和附近几个村子因为占有土地比较多,所以都先后改革成为了农村经济合作社。
以前的“寡妇村”等一系列不怎么上口的名字的村子,都改为生产队,而那时候只有张家是做木匠的,生活条件自然也比我们普通农民要好得多。
大姑过了门没多久,就怀上了大姐,张芸芸。可就在临盆的那天,大姑突然神情紧张,说院子里有两个人,问她是谁,她就一直说是两个老太太。大姑父觉得大姑可能是看错了,又着急赶活,就没有搭理大姑。
哪知道等大姑父回家的时候,看到大姑一个人站在房顶上,正准备要跳下来。
那个时候,张家是为数不多坐拥大瓦房的人家,从地面到房檐至少都有近三米高,可是周围没看见有梯子。大姑父没多想马上去仓房里找梯子,刚走进仓房就听见一声重重的撞击声,大姑整个人趴在地上,腿间也流了好多的血。
大姑父当时头皮发麻站在原地发起了呆,好在他爹正好上工回来,一看儿媳妇儿趴在血泊中,二话不说跑到办公室借来一辆四轮子(拖拉机)就把大姑送到了医院。
不幸中的万幸,孩子竟然没事。可能当时院子里都是土地,这要是红砖铺地,估摸着我大姐也就与世长辞。
大姑父抱着孩子,看着昏睡的大姑,心里一阵犯嘀咕,脑子里全是大姑之前说的院子里有两个老太太的话,心想要不找个大神儿啥的给看看?
待到大姑醒来的时候,却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问那两个老太太是怎么回事儿,她也是紧皱眉头,愣是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大家一看,也只好作罢,最起码现在大小都平安就成。
大姑父叫他妈看着点大姑和孩子,自己急匆匆的要去找队里出了名的“马大仙儿”,想让他帮忙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刚出去,就被他爹拦了下来问他去哪,见拗不过他,大姑父就把事情前后都说了一边。
“你找内小子嘎哈?他内几下子,偏偏小孩还中。”张老汉说完就让大姑父去上市里的堂哥家里找他二叔张木真去。
大姑父一听到张木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连跑带颠的去了市里。要说他这个二叔可真不简单,能过阴,还能掐会算,张家祖祖辈辈都是干木匠活计的,所以并不夸张。
但是他这个二叔脾气古怪,而且一般人找他帮忙,他从来都是不应允的。但是看到大姑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毕竟又是一家人,左思右想后,还是跟着大姑父回到了连队。
一进大姑父家,他二叔就觉得不对劲,具体哪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就是气氛不对。想着别人家要是经历了什么喜事,例如:结婚、生子一类的,家里通常是能给人一种上门见喜的感觉。可一进张家,就觉得冷冷清清,完全没有添丁的喜庆感觉。
“小军,你再形容一下,当时你媳妇儿在哪跳下来的?”
大姑父就把当时的情景重现了一下,张木真就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寻找下去。一会抬头观望,一会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有时还会用鼻子嗅嗅泥土的味道。一直走出了门房走廊出了大门,最终停在了门前的柴火垛。半晌,他就回头对大姑父说,找到是什么原因了。
“我媳妇儿到底咋了二叔?”
“癔症了,没啥大事儿,不过这玩意儿还得来,你去整只鸡来,活着的就行。今天看我怎么收拾这小畜生。”张木真说着话,手里捏着一小撮黄色的毛发。
“你愣着嘎哈啊,麻溜的!”大姑父还没缓过来,被他二叔这么一骂,赶紧跑去邻居家,没一小会儿就弄来了一只公鸡。
其实张木真口中说的“癔症”,说白了就是精神错乱。当然这是后世对“癔症”的解释,更早的时候,“癔症”一般的原因都是有“黄大仙”在作怪。
“黄大仙”就是黄鼠狼,民间对于黄鼠狼的描述一般都是报复心极重,喜欢恶作剧,但是不像别的几位“仙家”,黄皮子大多数就是恶作剧,很少伤人。
传言黄鼠狼能够做法控制人去做一些奇怪的事儿,受害者大多数都是一些妇女,这次大姑就是被“黄大仙”给控制了,这东西要是能治服它,一般多会成为受害者的“保家仙儿”了,从此衣食无忧。
以张木真的道行,对付这种不成气候的小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用一根红线拴住公鸡的鸡爪,自己抓住另一头,跟大姑父俩人躲在大门后,静静等待着“黄大仙”的到来。
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黄色的小脑袋从柴火垛中探了出来,东瞧瞧西看看。张木真见状,就慢慢的把红线往后扯,黄皮子就慢慢的跟着鸡在后面走,一直跟进了大门。大姑父立马拿一个去了把的土篮子扣了上去,吓得它左突右撞的,大姑父索性一屁股坐了上去。
张木真把红线解开,把鸡扔回隔壁,转回头蹲下身子,对着篮子里束手无策的黄皮子小声嘀咕着什么。说罢就起身走进里屋,不一会拎着菜刀走到篮子跟前,二话不说就要劈。
这小家伙一看这架势,赶紧把头贴在地面上了,就好像在磕头一样。张木真停了一下,然后又慢慢的放下手,对着篮子说:
“小畜生,我跟你说啊,以后不准再来骚扰我们张家,要不然就凭你这两下子,死八百回都不够你知道么?”说完示意大姑父把篮子打开放它走。
大姑父看着有点不乐意似的,但二叔开口了,也不能不听,慢慢悠悠的打开篮子。黄皮子立马窜了出来,出了大门,出门前还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消失在的黑暗中。
“这就没事儿了?”张木真看大姑父有点不放心的神态,再三告诉他放心,这东西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大姑父的心才算落了地。张木真一看没事了,就打算回市里,可大姑父拦着他说一定要多住几宿再走,家里添了人口,二叔又帮了这么大一个忙,怎么也要吃顿饭再走。张木真拗不过,只好留下来。
当天夜里大姑父就把大姑和闺女接到家里,那时候不像现在,一般生完就要接回家坐月子,医院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
大姑父一看二叔正好也在,就让大姑父取个名字。大姐的长相惹人疼爱,他二叔无儿无女,看见大姐心里也是很高兴。左思右想,起了一个张芸芸。到现在我也想不通,一个能掐会算的人为什么给大姐起了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
隔天,大姑父找来了家里的亲戚朋友置备了几桌酒席,大家都说这还没满月着啥急办满月酒啊?大姑父笑呵呵的说,冲冲喜、冲冲喜。酒席一直持续到了夜里,大家都在说笑喝酒,只有张木真一个人在那喝着,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顺手一拍桌子:不好!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大姑父知道二叔这个人从来不冒失,一定是有要紧事才会这样,赶紧走到跟前询问。
“小军,你记不记得,你媳妇儿说,看到的是两个老太太?”
“记得啊,......是不是......?”
“没错,我忘记了,还有一只。”张木真话音刚落,就从东屋传来了婴儿的哭啼声。
俩人急忙跑向东屋,大伙也不知道怎么了,也都跟着过去凑热闹。一进屋子,就看见大姑站在炕上,双手举着大姐,目光呆滞的她好像要把大姐摔死。大姑父上炕想要抢下孩子,一边大伙在那喊着让大姑别冲动。
大姑父速度很快,一下就抢下了孩子。张木真紧接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道符,掰着大姑的嘴给塞进去了,大姑还挣扎的要吐出来。
“赶紧给我拿瓢水来,快点!”大家一看张木真眼睛瞪的溜圆的,赶紧把水递了过去。张木真直接就顺着大姑的嘴给灌了下去。几分钟后大姑就晕了过去,屋里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大家也很自觉,知道这时候也不再适合继续喝酒了,客套了几句就各回各家了。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也因为这件事,大姑父跟他二叔家也就拉近了距离。两家多年之后还是经常走动的,如今他二叔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就五十出头的样子,仙风道骨的。
而张芸芸,我大姐也没再被大姑摔来摔去了。如今的大姐,是哈市某大学的高材生了,不仅学习好,人长的也漂亮,更重要的是大姐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周易卜算,这要多亏张木真,打小就唉跟着张木真屁股后面的大姐,耳濡目染的学到了一些皮毛,但也就只有一些皮毛而已。
记得小时候,姑父姑妈带着大姐来串门的时候,她拿着一把扑克,非要给我算命,算来算去自己也没算明白,我还笑话她,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算命张,虽然过了嘴瘾,但还是少不了一些皮肉之苦。
“这可咋整啊?”
“咋整,看你二爷咋说吧。”这次看到大姐的时候,是家里收到了大姑父的电话,说是大姑又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