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叫她先一步跑到老太太那儿一上眼药,再叫老太太把这几间砖瓦房也给收回喽。
三个女人窝着头那叫个一通算计,最后还是李巧云一拍大腿:“嘿,我有办法了,那咱们就帮陈兰芝找个婆家,赶快把她给嫁出去!一来你这农村户口也能给落上了,二来,你也不来分我们的家业了,这可不是一举两得吗?”
果然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他两个女人一听这话,也立马脸放红光的,可不是?
你陈兰芝不是就想当这个新时代的银环,想要一心要扎根农村吗?
就依着你这城里二婚女人的身份,想在本地找个老光棍嫁了也不难啊,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快给你找个合适的本地男人,让你早点把这婚事给办了就好!
三个女人打定了主意,确定了近期内的第一大目标就是把陈兰芝给早点嫁了,别叫她在眼前碍眼,这第一步的工作,就从严老太太开始。
这天一大早,陈兰芝给老太太安置好,自己收拾一下就出门了,她想在附近几个村镇里面看看什么价位的衣服更好销,什么款式的衣服更容易被人接受。
这边她前脚走,那三个女人就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哟,娘,您喝茶呢?依,信阳毛尖,好茶啊。”李巧云先就凑了一脸热笑过去。
严老太太想起来昨天她们三个给陈兰芝甩脸子的事儿心里还不太高兴,冷着脸嗯了一声。
张国兰进了屋,伸着脖子往老太太的锅里看,连声道:“娘啊,您昨天晚上吃的是五花肉啊,啊哟,看看这肉多肥,香得很哩。你瞅瞅,平时咱们几家人一起吃饭的时侯,您老人家总是舍不得吃好的,这兰芝一回来,你可就不心痛钱了,啥好吃啥。”
张国兰说着话,就伸着脖子咽了口口水,陈秋凤也把眼睛盯着地上那一篮子鸡蛋看。
老太太冷声道:“你们几个别瞎琢磨了,这些东西全是兰芝自己花钱买的,我这是跟着她这才吃上一口好的呢。”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全都偷着撇了撇嘴,她陈兰芝现如今混得连个城市户口都保不住了,都得到乡下来打算计了,哪儿还有钱买这些,你这老太太故意说这话,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怕是你暗地里已经把你那折子交给陈兰芝保管了吧?
李巧云换了一副面孔,热呵呵地贴着老太太坐下,道:“娘,看你这话说的,哪怕这些东西不是兰芝买的,是你买的,我们也不能说啥啊。
您这是真心痛着自己的外孙女,可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其实说起来啊,我们也是兰芝的亲舅妈,我们这心里头也都痛她痛得紧呢,我们这是手里头没钱,要不然,我们也巴不得天天给兰芝做这些好吃的啊。”
严老太太:“哼。”
张国兰也赶快在旁边帮腔:“是啊是啊,兰芝说到底都是咱们家的人,我们个个可都盼着她好呢,咱们实话实说啊,咱们家兰芝当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可惜啊,就是她的命不好啊……”
张国兰说到这里,故意叹了口气,陈秋凤赶快接上:“可不是?按说象兰芝这样的好姑娘,想找个什么样的好人家不容易?偏就是让她爹私自作主,嫁了城里那么个混蛋,硬是把她这大好年华都给耽误了,真是可惜。”
李巧云又接上:“不过事儿已经到这一步了,咱们也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既然兰芝决定到咱们家落户了,那咱们这些当长辈的就得把她的心给操起来,再给她留意个好男人给嫁出去怎么样?”
这番话倒是真心说到老太太心坎里头去了,女人这一辈子再能耐又如何?说到底不还是嫁人生孩子,安安稳稳这才算是一生吗?
眼前兰芝年轻,那是聪明能干,那将来呢?万一自己两腿一伸先一步走了,兰芝她还能靠谁去?她不就又无依无靠了吗?
老太太止不住点头:“你们几个今天说的这个话,还算是中听,咱们家兰芝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心眼儿活络人品好,哪怕是离了一回婚,也照样能遇着个更好的,你们几个现在就把她这个心给操起来,赶快给兰芝留意个好男人,这一回老太太我得亲自把把关,一定得给她找个老实可靠能痛人的,断然不能让她再遇着那不着调的了。”
三个女人一得令,个个眉开眼笑。
“得了,娘,有了您这句话,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在我们就把这消息放出去,就说咱们家兰芝有心找个好婆家,叫这十里八乡的人都帮咱们家留意着。”
三个女人话一说完,欢天喜地的就往门外跑。
这边陈兰芝拿着新做好的几件衣服坐车到了镇上,想拿着衣服试着四处推销一下试试。
这个镇子虽然不大,但是也算是这附近几个村子的经济中心,镇政府前面的一条街上有几个成衣铺,陈兰芝进去看了看,里面衣服的款式也都很一般,而且价格全都低得很。
这年月,城里人的审美观刚刚觉醒,而乡村人们对于服装的审美要求就更低,仅仅限于价格便宜,结结实实的不露肉就好,至于款式什么的几乎没有要求。
如此一来,陈兰芝的衣服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她把自己做出来的衣服给镇上的几家店主看,人家得出来的统一结论都是:好看是好看,就是花哨了一点,贵了一点,怕是当地人看得起,买不起。
陈兰芝原本想着,想要供着眼前做的这一批价格低一点的产品在镇上做个试点推广的,眼下看来,这个计划要落空。
转到快中午,陈兰芝打算找个地方先吃饭再逛,镇政府旁边有个招待所,看着挺干净的,一脚踏上台阶,突然从里面急急忙忙地跑出个人来,直接和陈兰芝撞了个满怀,那个人手里的饭盒被碰倒,汤汤水水的人都浇到了陈兰芝手里的衣服上。
那人当即生气地道:“嘿,我说你这个同志怎么走路不看路啊?看把我这饭盒给碰的。”
只见那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年纪,戴着个眼镜斯斯文文的,穿着虽然普通,可是也干净整齐,哪怕是满脸怒气,也没有象普通的乡下人那样破口大骂的。
陈兰芝赶快道歉:“对不起啊,这位叔叔,我刚才只顾着想事情,没看到您出来,您看您这盒饭多少钱,我赔给您。”
她这么一说,对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怔了怔,暗道,没想到这个镇上还有这么清爽干净的小姑娘?说话还这么有修养?
那个人当即放缓了口气:“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再……”
那人话没说完,陈兰芝已经一把将掉在地上的饭盒拣了起来,跑到店里对服务员道:“同志,再给我上一份饺子,快点。”又回头对那人道:“这位大叔,您买的这份饭我赔给您,要不然您先坐。”
她这么一说,那位中年男子更加不好意思了,与她攀谈道:“这位姑娘,你是这个镇上的人吗?”
陈兰芝摇了摇头:“我是旁边严家村的,离这里还有二十里地呢。”
那人又问:“那你一个人到这镇上来,是来会朋友?还是来见亲戚的?”
陈兰芝道:“我自己做了一些衣服,想到这镇上找个店铺替我卖,不过我四处看了看,本地的消费能力有限,怕是销不了我这种衣服。”
那人听了她这些话,盯着她手里的衣服反复看了两眼道:“这些衣服,全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陈兰芝将衣服展开给他看:“我们村儿现在号召搞活个体经济,早日脱贫致富,我就从城里批了一些布料交给村民们加工成成衣往外卖,质量和做工都挺好的,您瞅瞅。”
那人一听她这话,不由得暗暗称奇,将那些衣服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道:“严家村我是知道的,算是附近的一个比较困难的村子了,实在没有想到他们的村长这么有眼光,竟然知道发展个体经济,不错,不错,很不错的啊,小姑娘,你刚才说感觉这些衣服没有市场?那你想过其他路子吗?”
陈兰芝眼睛一亮:“这位叔叔,你说的别的路子指的是什么?”
那人说:“前段时间,市委政府的领导为了更好地树立村镇学校的形象,特别给镇中学拨了一笔款子,让他们为学生们定做校服,小姑娘,你看这个校服你们能做吗?”
“能做,我们太能做了!”陈兰芝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云阳镇一中她可是听说过的,是这附近几个乡镇的唯一一个中学,初中生和高中生加起来怎么说也有近千人呢,这个生意要是做下来,当真是不小。
那个人:“你如果能做的话,找他们校长刘长有联系一下问问。”
服务员将饭盒递过来,陈兰芝双手递到这个人手上,大大方方地对着他鞠了一躬:“谢谢指点,请问叔叔你怎么称呼啊?”
“我姓杨,叫杨振和。”男人说着话,掏出钢笔写了个条子递给她:“我在这里代几节课,下午就要走了,你拿着这个条子直接找刘长有,具体的事情你问他就好。”
“谢谢您,杨叔叔。”
那人笑了笑,提着饭盒走了。
陈兰芝马不停蹄地就往镇中学跑,到了学校门口说明来意,人家根本不让她进:“我们学校根本没有一个叫杨振和的,你别在这里胡诌着蒙事啊。”
陈兰芝怔了怔,中午那个人说他只是在镇上代几节课,马上就走,怕是看门的不知道他,就改口说:“那我找刘长有,刘长有是你们学校的吧?我是来找他谈事儿的。”
看门的人一怔,转而就笑了:“你要说是来谈事儿啊,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你进了,这几天因为谈事儿找他的人可不多了去了?谁来我们都让进啊?”
陈兰芝一下子就听出这话里的机窍来,看来杨振和的确没有忽悠她,镇中学确实收了一笔款子要定做校服,可是眼前想接这单生意的人怕是也有好几个呢,人家怎么着不得研究研究?
研究?烟酒……
陈兰芝转身到镇上买了两条烟带上,打听出来刘长有是哪一个,就带着这两条烟在学校门口等着。
等到学校放学了,那个叫刘长有的才一摇三晃的从学校里走出来,陈兰芝在他身后悄悄跟着,等到刘长有走到了一个人少的巷子里,陈兰芝三步两步跟上去一把拦住他:“你好,您是刘校长吧,听说你们学校最近要定做校服,我们村儿可以做?”
刘长有一愕:“你们村儿?你们村儿是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