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落的花瓣流转满地,一双鸟雀相逐,扬起春末的落花,每一朵都沾了盈盈的春光,春意映肩。
徽宁一行人踏着微润的石砖走在长生桥下,见这里水天静佳,垂柳氤氲如烟,海棠倚栏傍砌,桥尾一个老花匠正佝偻着身子修剪花枝。
“我走不动了。”
青焉倚着岸边一盏石灯笼不肯再走,乍起的风扬起柳条牵连在她头顶。
香集便道:“美人可要传轿?”
徽宁向她点点头:“那你快去罢!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香集答了声“是”,便转过身去了,一头乌发用红头绳绑成三股辫垂在脑后,随着她的走动荡在春风。
待香集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青焉又对着随侍的宫女说:“我有些冷,你去我阁内把那件葱黄斗篷给我拿来。”
那宫女看了一眼瑶圃,她们今日去拜会崔昭媛时华美人带了香集、瑶圃,蕊宫美人只带了自己,香集去传轿了,若自己再走,岂不是只剩下瑶圃一个人伺候着了?是以有些犹豫。
徽宁若有所悟地一笑:“蕊宫美人年纪小,吹不得冷风,你回去拿斗篷来罢,快去快回。”
“是。”那宫女见华美人也开口,便睃了一眼瑶圃,碎步往迎仙殿去了。
环佩叮铃,徽宁、青焉似不经意觊到那宫女走远了,却听一旁的瑶圃诺诺问道:“华美人,你冷不冷?”
青焉回过头拧着一缕长发去岸边观景了,徽宁垂视着瑶圃,听香集说,瑶圃是去年才入宫的小宫女,今年也才不过八岁,平日里倒是勤奋,就是做事有些木楞楞的。她便含笑点点头:“是有些冷。”
“那奴婢去给美人拿件外裳来?”
“好。快些回来。”
簌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听得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青焉左右看了看,拂开重重叠叠的垂柳,朝那莳花老宫人唤道:“现在只有我们姐妹了,福伯,你过来罢!”
就见那叫福伯的莳花匠撑着膝盖站起身,慢悠悠走了过来,璨璨一头华白,宽大的手心还握着一把小剪子。
福伯向她们姐妹二人躬身行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二位如今也入宫做贵人了。”
“你怎么在这里?是义父有什么安排?”
福伯睁开豆大的双眼看着徽宁,点点头:“今夜子时,千斛香坞后苑临水有一所废弃的水榭,柳娘子会带人在那里等候二位。”
徽宁聚精会神地听着,嘴角噙着一丝笑:“这样神秘?”
话已带到,福伯嘿嘿一笑,福了福身,便自哪里来又回了哪里去。
独剩徽宁、青焉二人相对。
子时未到,迎仙殿璨然的灯烛稀稀落落的散着光,徽宁与青焉褪下华服,着了一身朴素的衣裳,便自千斛香坞侧门出,去了水榭。
千斛香坞灰墙朱户,覆以琉璃瓦,庭中尽植迎春、桃李、海棠等,春夏交迭之际,望之如绣。两人步履不停绕了又绕,借着夜幕的掩映,方才走到临水一处无人值守的水榭。
二人抬头一看,朱漆匾额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字—瘦月榭。瘦月榭无人把守,漆黑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周围寂寥无声,不见人影,只门外树影婆娑,石灯笼暗幽一片,朦胧之中,她们娇美的身姿映在墙上,与月色相融。
忽听得身后一声响动,二人警觉回头一看,见不远廊柱下走出一个披着玄色斗篷的人,见得二人,忙摘下帽子,低声道:“是我。”
这人便是柳大娘,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入宫,青焉疑惑:“怎么就大娘你一个人来了?”
柳大娘拉过二人走到一颗合抱粗的树下站定,匆匆说道:“她在路上了。今日是你们义父叫我进宫来的,他听说了崔昭媛的事,你们是受了皇姑的牵连,他叫你们先忍着,不要和承恩伯府正面对上。承恩伯府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皇姑自会出手,咱们只需要静候佳音即可。”
“今年皇姑一直在和陛下争论盐法道一事,你们若是不能给她助益,她也不会多看你们一眼,徐皇后是不管事的,崔昭媛又摆明了要刁难你们。你义父升任神策军中尉不久,还有的和那些人打太极的时候,这个时候你们宜静不宜动。”
“所以你们的当务之急,是攀上冯贵妃这个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