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集景阁的紫檀拔步床内，徽宁嘴里犹自嘟囔着“五魁首”，下一瞬就被人抓着肩膀摇醒，徽宁身子一颤，径自坐了起来，揉着眼打了个呵欠：“青焉，你怎么来了？”

    青焉并未搭话，抖开手里一件葱绿外裳匆匆披在她肩上，就要拉着她往外走：“姐！你快来，香集要打死柳枝她们三个！”

    徽宁悚然而惊，赶忙跳下床随便穿上一双丝履，拉过青焉就往外走。

    “姐！她们在前殿！”青焉咬着一根发带一壁挽过徽宁踏上九曲回廊，嘴里含糊道，“香集发现我们昨晚一起喝酒，刚才就以柳枝三个'无视宫规'为由要传杖打死她们！”

    “谁和你说的？”

    “是豆蔻，她刚刚遛过来报的信！”

    前殿远远传来嘶叫声，似投进油锅中的水，迭沓响起，木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仿佛已如潮水般从远处漫来。

    徽宁顿时心急如焚，踮着脚将鞋后跟提了提，也不顾自己鬓发蓬乱，敛起裙裾便往前殿飞奔了过去。

    “别打了！奴婢知道错了！啊！”前殿空地上，柳枝被几股牛皮绳牢牢绑在长凳上，背朝天，老宫人高高抡起儿臂粗的红木棍打在柳枝臀上。

    一旁的阿今被两个宫女摁在青石砖上不能动弹，嘴里塞了一团抹布，双目血红，右脸上被宫女指甲划出寸长的伤口；瑶圃倚在树边抱紧双腿不住哭喊：“别打了！别打了！”

    香集领着迎仙殿的宫人立在树荫下，直勾勾盯着柳枝：“叫你来是做教习宫女的，你可倒好，竟带着阿今、瑶圃两个视宫规为无物，合着风月集景阁是你柳枝的天下，只管白天黑夜的蛊惑两位美人……”

    “住手！”

    香集被这声厉喊唬得眉心一跳，抬眸见徽宁一手拉着青焉，一手推开豆蔻等人，“你们在干什么！”几步走到香集跟前，双颊赤红的盯着她。

    初见徽宁这幅衣衫凌乱、素面朝天的样子，香集有些微不豫，屈身福了福，语调清淡：“美人怎么不梳洗一下就出来了？”

    梧桐树下，站在香集身后的宫人们面面相觑，不自觉便已与徽宁、青焉泾渭分明，成对峙之势，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就见徽宁高高扬起右手，猝然一掌挥在了香集颊上。

    香集伸手捂着左脸，舌尖已在口中滚了滚，下一瞬，抬高了头怒视徽宁：“华美人，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

    徽宁却不给她说话的余地，只高扬着手一抡又一抡狠打了下去：“我打你，还需要给你理由？！”

    “你不经我允许就把我阁内的宫人带走，擅自施以杖刑，我问你！你该不该打？”

    “你见到我和蕊宫美人却不下跪，我问你！你该不该打？”

    “你领着迎仙殿的薪俸却办着蕙草殿的事，我再问你，你该不该打？”

    香集愣了片刻，一胳膊推开徽宁，两只眼睛红得要滴血，一手捂着左颊，一手指着徽宁嚷：“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敢动手打我！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以为可以平步青云？你们两个是什么身份！也敢打我！真把自己当正经主子了不成……”

    青焉见香集这样辱骂她们，一把搡开豆蔻，脱下脚下的绣鞋就朝她劈头盖脸打了下去，香集一壁躲一壁切齿怒骂：“好好好！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你使劲打，最好把我打死！”

    香集两手撑在头上，回过头朝施杖的宫人大嚷：“你愣着干什么！三十杖！一杖也不许少！你敢少打一杖，我明儿就要你的命！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看看这迎仙殿究竟是谁在做主！你要再不打，一会儿死的就是你！”

    那宫人忙“哦哦”两声，再不敢往那边看一眼，抡起棍子就拼了命地往柳枝身上打。

    趁青焉和香集纠缠着，徽宁几下推开来相劝的宫人，把摁住阿今的两个宫女一脚踢开，只听“哎哟”两声，阿今从地上滚了起来，和徽宁一道把施杖的宫人推开，徽宁忙不迭想去解开捆住柳枝的牛皮绳，去怎么也解不开。

    香集乱舞双手，却仍不忘破口大骂。一边豆蔻急得哭了出来，忙回身往殿外跑，一壁大喊：“快来人！”

    这边柳枝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徽宁留着长指甲，扯牛皮绳的时候已折断两根，见阿今用牙咬着，那边青焉已被几个宫女架开，对面是一头灰的香集，全没了往日的淡然，被两个宫女架住又泼又狠地骂：“你打啊！你怎么不打了？啊？我告诉你们，我打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你们两个，我呸，什么出身？也配给我当主子？也不找面镜子好好照照！这可是皇宫，不是你们的**，你们给我等着吧……”

    被豆蔻喊进来的宫人一窝蜂堵在正门，得了信的白尚宫也脚不沾地的赶来，见青焉和香集被宫人架了开来，又是红又是灰，徽宁坐在地上头发蓬乱，指甲都断了几根，正沁着鲜血，直把她吓得浑身颤抖，忙不迭问：“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