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堂外无一枝花,却有一片翠竹凤尾森森,有风起,就是龙吟细细。
竹径上,柳枝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见阿今跑了来,忙拉着她问:“怎么样?才人回风月集景阁没?”
阿今大喘着气摇头:“没有……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
“不行不行,要是让人知道才人不见了,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波,你赶紧再四处找找!”
“不必了!”
距离柳枝二人一丈远的小径上,徽宁孤身一人扶竹而来,有一两粒泥土就沾在她的裙角。
柳枝和阿今对视一眼,上前搀扶道:“才人去哪里了?到处找都不见你的人影。”
徽宁半是伤怀半是感慨道:“里面太闷,我去青焉生前的居所坐了坐。吓到你们了?”
“倒不是被吓到了,才人不知道,刚才就有几个宫女鬼鬼祟祟往灵堂里偷望,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柳枝还在说着,而听者已经抽身离去。
徽宁踏进灵堂,赫然发现棺木前的一盏长明灯将熄未熄,便吩咐柳枝把一干人等召集来,问道:“谁是守长明灯的人?”
一行人中走出一个宫女:“回才人,是奴婢。”
“这长明灯中的灯油都燃尽了,你不知道去添?”
那宫女打了个呵欠,憋憋屈屈点了个头:“奴婢知错了,只是奴婢从来没有侍奉过长明灯,不知道这些规矩。”
徽宁轻浅一笑,随即就把手边的鎏金香炉往宫女头上狠摔了过去:“这是晋国嫔御的灵堂,你就是不会也得学会!你记住了,即便蕊宫才人过世了,也轮不到你这样一个人来糟践!打今天起,你就一直给我跪在这儿守着这盏长明灯,但凡有一点儿闪失,我第一个就要你陪葬!”
香炉落在地上滚了滚,那宫女满头满脸的香灰,其余人更是三魂尽失,连正要端来酸梅汤的瑶圃也立在门口哆哆嗦嗦个不停。柳枝忙接过,奉给徽宁。不多久,满缨也赶来灵堂,见阿今拿着苕帚扫香灰,一个宫女跪在长明灯前不住抹泪,便又回了偏房回柳婕妤。
数日后是青焉的殡期。
辰正,奚宫局循例派来四十八人抬棺,穿过香花银烛、金山银山、通天灵幡,从皇城西门出一路去妃陵,一把火焚尽冥器纸扎,燃起漫天烟焰,哀祭逝者。
徽宁坐在小轿里表情麻木,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泪。
天色初暗,柳枝等人随徽宁一路自品花堂回风月集景阁,经过那片荷花池时,蓦见一个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追来:“柳枝姐姐,品花堂那儿说捡到才人的什么东西,叫你快过去看看……”
徽宁嘴角一动:“你去看看罢,我就在这里等你。”
待柳枝调转身子往品花堂去了,徽宁又对阿今说:“我有些冷,你快去风月集景阁拿件外裳来。”
来传话的宫女眼眸一转,见阿今也急匆匆离开了,便屈身行了一礼:“奴婢先行告退!”便也如风般逃离荷花池。
徽宁的笑全部绽开,在一地岚烟中,一步步将自己走得似一阙词,眼角余光却见身侧的竹林里躲着几个身量参差不齐的宫人,见她孤身一人在荷花池边,跃跃欲试地挪步靠近过来。
那几个宫人与徽宁还隔着几步,其中一个便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地扑了上去。
当刘尚宫匆匆踏入周太妃寝殿时,太妃正坐在床沿由宫人服侍着用菊花水沐足,太妃眉目宁和,感觉到门口有人便抬起头来,见是刘尚宫,含笑问:“你怎么来了?”
刘尚宫一脸惊慌回:“娘娘,出大事了!”
周太妃脸色一变,从鎏银木盆抽出双足。
长夜漫漫。
正殿前院烛火通明,花砖上倒着几个宫人,不是被反剪了双手,就是被破布硬塞了口,周太妃一看脸色大变,指着问:“这是怎么回事!”
从哪里传来玲玲细碎的珠玉碰撞声,徽宁自垂花门后窈窈走来,她新换了一身纯白银丝流水云纹纱裙,两臂上披一条鹅黄纱织披帛,随云髻上是白玉步摇并一排珍珠插针,清雅如广寒仙子。
“太妃娘娘息怒。”徽宁摇着一柄瓷青湖色六角绢扇轻盈盈行礼后说道,“嫔妾自品花堂回风月集景阁时需经过一片荷花池,谁料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宫人偷偷潜了过来要将嫔妾按在池中溺死,幸得经过此处的宫人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周太妃瞟了一眼犹自挣扎的宫人,漠不动色地出声:“你贴身的宫女当时去哪儿了?”
徽宁往地上一个小宫女那儿抬了抬下颌:“被她支走了。”
周太妃下得石阶来,对着那宫女仔细一看,顿时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