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靳砥独自待在军营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坐着,仰头望着天空。
“靳将军!”席永轻轻叫,和唐升一起走了过来。
“席先生,你们叫我小砥就行了。”
“小砥,”席永微微一笑,两人坐了下来。“我们不希望你太难过,毕竟你的出发点好,而且你也是为军责百姓考虑。”
靳砥鼻尖一酸,低沉着声音:“我爹可不这么想我。”
唐升柔声道:“小砥,其实我和席永都能看到你的能力,只是,你永远放不开手脚,只把你父亲当成权威。”
靳砥心中一动,却还是不自觉摇头:“我有什么能力?要是有能力还能干这种事?”
席永道:“这次的事只能代表你心里有军责,就是有些着急,不能说你没能力。”
唐升缓缓道:“小砥,如果这次派你去耕屯当内应,你有哪些顾虑担忧?”
靳砥微蹙着眉,他半垂着眼皮,良久道:“我不敢。”
唐升道:“你都有夜刺戎天的勇气,怎么不敢当内应?”
靳砥叹了一口气:“在刺戎天之前,我把这事想得很简单。可是,当我们寡不敌众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敌人越来越多,我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救我的朋友,甚至我感觉自己都要淹没在敌人之中。”
“而且,我现在觉得我没有能力完成当内应的这个任务。我越来越痛心,我在想我当时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拉着他们两个去?没有任何成样的计划,我们就去了!唉!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我爹说得很正确,我就是什么都不行,我没有任何能力。”
靳砥少年人的面庞上竟然隐隐透着一种万事走到尽头的沧桑。
席永和唐升忧虑地互相望了一眼。
“小砥,”席永的声音温和似水,“十八年前,在我兄长已经战死的时候,是我和唐升带领军队作战。有那么一个时候,我和唐升带的人少,身边的人都战死了,我身受重伤,被唐升带到一个山洞里疗了整整五天五夜的伤。”
靳砥低垂着头,却把每一字都听进耳里。
“第六天,戎天的军队赶到,他们猜出山洞内是之前打得他们丢盔卸甲的两位蒙面将领,于是放火围了山洞,还说如果我们出来被抓住,就把我们俩生吞活剥了。”
靳砥望着席永,席永的眼睛亮亮的,他接着道:“当时我的伤还没完全好,但我俩当时清楚,我们必须出去。如果不出去,那一定是个死;如果出去,还有生还可能。”
“那时候,我们使不出任何计策,只有硬打。但是就算我们出去只有一丝生还可能,被抓住了还有可能下场惨烈,我们也要出去。”
席永轻声道:“就是因为,席欢她还在军营,我还要给她平安的一生。”
靳砥望着席永,轻声道:“就这个原因吗?”
席永摇头道:“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你来告诉我。”
靳砥思索片刻,他低下了头,轻轻地道:“自然还是为了军责的百姓。”
席永淡然一笑:“是!我和唐升打了出去,敌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吓人,而且,我们俩只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你爹就带了大部人马赶来支援,没一会儿就把他们打退了。”
靳砥怔忡良久,半晌,他低沉道:“你们获得了支援,可谁来支援我呢?”
唐升道:“小砥,我觉得当时你爹即使不来,我们两个也能胜。”
靳砥一时默然,他的神情有些痛苦,仿佛在艰难地抉择。
席永道:“小砥,这次行动,我和唐升应该至少有一人也得去当内应。你并不是独自行动。”
黑夜里,一位将领急匆匆跑进了军营,直奔靳雍的帐篷。
席永三人一齐赶了过去。这将领手里捏着一封带血的信,上气不接下气:“靳将军,城里一户百姓家中发生了凶杀案,一家人全被杀,现场发现了这封信,上边写了“耕屯”二字。”
靳雍脸色苍白,强打起精神:“席先生之前说加强夜里城中的巡防兵,防备戎天出其不意地来信,果然如此!只可惜还是没能阻止这场惨案。”他打开了信,缓缓读出:
“靳将军你好!小弟不才,棋胜一招,可满城百姓中毒者不少,实非我心中所愿。现邀请令郎靳砥将军携一家中女眷,三日后出使我城,商谈事宜。若能商谈成功,解药自当奉上,与解药一同奉上的,还有夜探我城的两人。戎天。”
“他们没死!席欢和弗弟没死!”靳砥欣喜欲狂。
席永接过了信,仔细看了看,微微沉吟:“他们两个不光没死,而且有可能都没有被捕。”
靳雍眼神放亮:“此话怎讲?”
席永道:“他们三个应该是蒙面进耕屯的吧?”
靳砥点头:“是蒙着面。”
席永道:“你们什么打扮?”
靳砥道:“到耕屯前,我们都换了夜行服。”
席永道:“夜行服看不出男女,如果两人被抓,戎天为了保证让我们相信,为何不直接说抓住的是一男一女?”
唐升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人被抓,另一人逃走。”
靳雍道:“两个孩子现在都没回来,咱们还是要谨慎一些。”
席永又仔细看了看信:“戎天虽然以杀人的方式来传信,但是他信上语气倒是很客气,不像是要把靳家军置于死地。看来,他要让我们清楚,他现在已经占据上风,但他还要和我们进行较为和缓的商谈。却不知他商谈的内容、商谈的条件是否过分。”
靳雍道:“他现在相当于拿着咱们几千条性命,他要得到的东西一定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