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是让人学得谨言慎行的地方,在那个金丝笼里生长的人,都懂得三缄其口,杨老夫人盛怒之由,只用一句“府内小厮做事混账,该拖到衙门里严刑审问才是”搪塞过去,柴熙云见她不愿讲明,自知是有为难,故不再多问。
夏季里的天,雨水来得急,去得也急,俄而雨过天晴,柴熙云也嫌屋内憋闷,正巧符昭寿新得了一套景德镇的青瓷茶具,柴熙云起意一观,便同六郎拜别外祖母,去了逸居堂。
见二人离去,杨老夫人瞬间收起笑意,厉声吼道“把那个不知死的叫过来。”
……
符家今日确实古怪得很,柴熙云到了逸居堂也不见符昭寿的身影,她与王氏舅母本就话不投机,又见林莺儿相伴左右,更是尴尬,总计没有待够半个时辰,喝了三盏茶水就告辞了。
柴熙云出门便恍神自思,一时未注意脚下的台阶,踩步滑空,倾身倒去,幸有六郎在侧牢牢接住,耳畔顿时传来他半含担忧半含责备的声音“可小心些。”
柴熙云倏然抬眉,面上惊恐未退,眸中百般愁绪尽落杨延昭眼底,他不禁暗自锁眉,启唇道“在思索什么,说出来我替你解解。”
柴熙云轻轻推开他,应道“罢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话音未落,便先一步走出廊亭,杨延昭见她仍是这般遮遮掩掩的说辞,脚步一时如千斤重,直愣在当下,与柴熙云欲近仍远的距离感让他油然生起一股陌生,仿佛所有的推心置腹在遇到某些风浪面前,就变成了各自为谋,她不知道柴熙云为何总是要躲避他,要隐瞒他,从前宫里有事是这样,如今符家有事也是这样。
杨延昭并非好事之徒,更不是那些内院妇人想一探究竟,长嘴嚼舌,他只是不想看柴熙云郁郁寡欢、愁眉不展,愤懑与不解驱使着他疾步上前,拉住手腕,带至怀前,双手抚肩,眸光厉厉,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倒让柴熙云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只闻他厉色道“我把我的全部,家族、前程,身家性命都堂堂正正的摆在你面前,我向你敞开心扉,想让你放心,让你无后顾之忧的嫁我,有什么为难之处,我同你一起想法子,一起面对,这才是我们将来要做得事,可是你呢!你向我展现了几分的你,五分?三分?那剩下的呢!你准备这样与我遮遮掩掩的过日子吗?”
“你堂堂正正,是因为你一身浩然,我不想毁了你这身坦荡。”柴熙云甩开他的禁锢,义正言辞道。
杨延昭重新近前,不假思索地答道“浩然坦荡自在人心,若心中秉持中正,便是再多的污秽也能出淤泥而不染,你自小经了多少事,如今不也是皓如皎月,未失本心吗?你能,如何就断定我不能。”
杨延昭再次质问,柴熙云被他如此的疾言厉色唬在当下,进退不是,思量间只闻他继而道“上次在宫中,你说我不懂你,可如今我明白你在怕什么,你想要保护我,可也不能把自己推到阵前冲锋陷阵吧!你只有一颗心,运筹谋划的再好,也不若我身为男子看得透彻,我如今是局外人,可你是局内人,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里头缠斗呢!”垂眸见她眼波微颤,似乎霎时就要泪涌如泉,心内顿觉不忍,重新抚住她肩头,柔声道“好云儿,你把我真真正正的放在心里吧!你让我挡在你面前,为你淌出一条康庄大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