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影影绰绰的火光逐渐又回到岸边，怪物们失去了一口气通往最后胜利的机会。

    可这并不代表没有机会：主动权依旧维持在他们手中。按着西梅昂之前的计划，若是不能一锤定音，此刻正是撤离的最佳时机，尽可能避免任何出现损失的行动。

    但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带你的人去驱赶那些吓疯了的胆小鬼！别让他们重新聚在一起！”丢下这句话，牛头怪的酋长重新走向他的部下之中，高呼着召集他们停下胡乱追杀猎物的脚步。

    “把他们赶回去！赶回水里！”他一边大声咆哮，一边冲向河岸：“这是我们的胜利！”

    湿软且带着坡度的河泥难以固定长矛，牛头怪们的冲锋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阻挡。眼看着无法全队共同上岸，在队长的指挥下，最前排士兵甚至趴在了地面上用身体锁住矛杆，让它能够斜着指向前方。

    但这些矛兵的人数可能要超过六百，不足五十个牛头怪或许能摧毁数十个小队，然而还有许多人成功迈上了岸边，没有被拦截在水里。

    “安静点！不要吸引注意力，快速转向！”安德用仅有自己队伍能够听清的声音发出指令：“舍尔！你这混球，给老子往后靠！”

    他们这队人毫无疑问是幸运的，在下水时就被安排在最侧翼的地方，为了维持阵型也没有快于中间的队伍。这使得整个小队虽然不是最快回到岸边，却是第一个彻底上岸。

    “结半圆阵！”随着所有人都开始散开，他也终于被从挤在中心的境地里解放出来：“我们没能耐防备所有方向！赌他们不会选择绕进水里！”

    “安德！那东西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立刻换了个指令：“所有人停下！架矛！准备应对冲击！”

    冲向他们的牛头怪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全身满是血迹。这怪物显然已经杀死了不少人，他手中的斧头还卡着甲环与骨渣。尽管面对着足以在自己身上穿不少窟窿的矛丛，满眼血红的牛头怪依旧没有减速的迹象——他突然向前一扑，避开第一排长矛翻滚着撞上了盾墙，把最前方的士兵撞得几乎要仰天栽倒。后续几排平举的矛尖仅仅是划开了他肩膀和手臂的皮肤，挥舞的战斧却一路砸碎数面盾牌，在腹部、胸口或是脖颈砍出足以致命的巨大创伤。

    可紧接着他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一支自上而下的长矛刺穿了这怪物的肘部，把他起身的动作打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在这个没来得及逃离的瞬间，又有多支长矛从两侧扎进他的躯体，开出一连串血口。即使如此牛头怪依旧挥舞着战斧试图反击，但这个动作仅仅做到一半，最后一把长剑划开他的大半个脖子，搅断了其中的血管。那铜铃般大小的眸子瞪向天空，其中生机逐渐消散，化作一片死亡的灰白。

    “干得漂亮约克！”安德从伤口中拔出自己的佩剑，没顾上甩掉血迹就退回了队伍之中：“矛头放低！都放低！这些家伙不是骑兵，他们能弯下腰！”

    在他们的掩护之下，距离最近的另一个小队也成功登陆。双方立即就合在了一起，重组成较大的方阵。这使得教会一方再度出现了胜利机会，只要士兵们保持这个步调——这是第二场与时间的赛跑，如果他们能赶在那些半人马彻底驱散溃逃的那些人之前排出足够大，足以在前进中阻滞敌方突击的纵深……

    只是，没有日光的时候太阳神信徒确实不太受到眷顾。

    巴希尔再度杀回到岸边，半人马战士们跟随着他奔驰，身后洒满淋漓的鲜血。可汗赤红的双目里并非全然狂躁，而是深入本能的战争直觉，催促他看向最需要关注的地方。敌人并未忽略这个巨大威胁，他们的阵型已经朝着蹄声响起的方位转动，但这次依旧在前进而非原地停下准备迎接冲锋——或许这会让前排的阵亡率提升，可所有人都明白，胜利的关键在于能否为战友留出上岸的空间。

    于是双方便狠狠撞在了一起。

    血肉四下飞溅，到处都充斥着咆哮与痛吼，分不出究竟是谁发出的声音。半人马巨大的冲击力在矛兵的阵线上凿出一个个缺口，让这一面战线整个儿变得犬牙交错。战戟切开盔甲，长矛刺穿血肉，双方都在瞬间就迎来了巨大损失。

    准确来说这是人类的胜利：以前两排甚至三排步兵的损失作为代价，他们成功顶住了怪物们的最强一击。或许接下来战斗就要被拖入血腥的肉搏，可是交换伤亡比例这件事上前者的资本要雄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