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聚变动力涡轮,没想到真的做出来了,我还以为用现有的导体根本达不到“托克马克”的要求呢。”
“可这么大的东西……真的可以车载吗?”身旁的女孩略有些无奈。我的视线紧盯着眼前的这个大家伙,可不经意间余光还是瞄了她几眼,窗外的一抹阳光穿过林梢洒下一片斑驳碎影,微弱的或明亮或暗淡的残痕在她的脸庞摇曳着。她轻晃动身体,马尾在空气中跃动,发线透过阳光泛起一丝温暖,不知为何,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不……不知道啊。”我赶紧附和了一声,视线也重新回到眼前的涡轮上,不知为何,浑身上下都回荡着心跳的“砰砰”声,脑袋发烫,身子也轻飘飘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我刚才一直在注视着她,她不再说话,我也不敢打破这样的局面。微风拂过窗前的梧桐,墨绿色的海洋沙沙作响,实验室里侧墙上的时钟滴答个不停,空气中布满了粉笔的灰尘,这座城市夏季应有的干燥却在此刻被还是正值春日的时节书写的淋漓尽致。
五月。
“呐,林道寒,我想问你个问题。”
女孩先打破了寂静。
“呃……什么问题?”
“嗯,马上就是六月份了,你对之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吗?”
六月份之后就是漫长的暑假,假期之后就是最后的学期冲刺,在这一年里,我必须尽我全力去争取到北平的几所老资历高校的保送条件。
“嗯,你是怎么想的呢?”我没有经过太多的思索,倒是先反问了女孩,女孩则好像对这个问题很郑重一样,沉默了半天才回答我。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国联政府’的事情。”
“‘国联政府’?”
“嗯。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我们的党为了给人民谋取利益,推翻国联政府的暴政专治,向共产国际寻求支援,在全中国境内打了一场十分惨烈的内战。这是我听我的父母说的,他们都曾经见证过那场战争的残酷,所以我,对于战争,是十分的恐惧和憎恨的。”
女孩抬起头转过身来望向我,我也立刻转过身来望着她,她凝视着我好久,终于接着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世界再也不要出现任何战争了。战争是残酷的,是毫无人性的,但是一定有别的方法阻止它的发生。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永远的和平,永远永远的和平。”
女孩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激动,她双手攥紧了拳头按在胸前,像是强忍着什么一样,似乎是等待着我的支持。我咽下一口唾沫,缓缓说道:“我之前一直在寻求一种方法,一种电磁武器的非杀伤性运用方法。我阅读了许多战争论方面的书籍,我发现,在未来的战争中电子战信息战是必不可少的,而电磁武器中电磁产生的脉冲则可以瘫痪脉冲范围内的电子设备。”
“我也在寻求着,寻求着和平。”我说道,“就像你一样,芸茹同学。”
女孩听到我的回答后像是更加欣喜一般,却竟然不自主的抽泣了起来,但她随即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又十分灿烂地冲我微笑着。
心脏不由得一颤。
“拥抱悲伤,无需再隐藏,勇敢去迎接希望。”
耳畔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钢琴曲与歌声,大概是音乐教室的艺术生在练习了吧。
“闪耀天边的那束星光,永远照亮在你胸膛。”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灯光,惨白的墙壁。
“上海……不对,我应该在新加坡……这是哪……”
不知为何自己竟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干燥冰冷的空气冻得我的脸生疼,但裹在棉被里的身子却还算暖和。我渐渐缓过神来,我身处之处应该是一家医院,我应该得救了。
“天秤!”
我挣扎着直起身子,身旁床沿上正俯着一名少女,银白色的长发散在床单上,两支扩口炮围成圈撑着埋在床单里的脑袋,看样子她睡得正香。
“异教大人,看来您醒了!”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两名士兵走了进来,不过他们看见眼前熟睡的天秤后也刻意放低了声音,“我们马上去通知主教大人,您先休息一会。”
“好的。”我随即又问道,“那个,天秤是什么时候来的?”
“您是说军团长吗,其实您是被军团长送来的,之后她就一直呆在您的病房里没有出来过。”
“这样啊,那还真是麻烦你们了。”我缓缓说道。
“没有没有,那么如果异教大人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二人便离开了病房,悄悄掩上了房门。身旁的少女好像在呢喃着什么,抖动了一下身子,但还是沉睡着,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灯光洒落一地,零星的光点似乎在她的发梢间流淌穿行,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药水的味道,但这之中却似乎掺杂着什么其他的酸甜味。
我望着眼前的少女,心中突然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她与我一路转战南北,随我深入虎穴,一同出生入死,而我自己的性命也不知道被她所拯救了多少回。我希望她能远离战场,远离危险,但这之于她,也许并不是最好的结果。可说到底,不管怎样,我到底是已经欠她了太多。
心里想着,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我下意识的伸出右手轻轻掠过她那袭银白色的长发,发线从指缝间滑过,映照着灯光或明或暗的闪着,我又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慢慢抚摸着。
柠檬味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不知道是哪散发出来的,但这种酸甜味却很让人舒服。
“异教……你醒了……唔……”
天秤呢喃着,原本埋着的头也稍微抬了起来,却也不过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鲜红色的眸子里闪着光芒,却好像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则连忙将手收回来,可整个身子却滚烫起来。
“可以继续的,不用紧张……”
她说着又眯上了眼,我则更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嗯……”
我应了几声算是回复她的话吧,又小心翼翼的将手放了回去抚摸着她的头,不知为何,指尖的感觉确是那么的奇妙,让我整个身子都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我尽量压低了喘息声,连续的深呼吸着。
“你在这呆了多久。”
“记不太清楚了,把你送来这里一直到现在,可能有五六十个小时了吧。”天秤对于我的行为的确没有反抗的意思,说话的语气也很柔和,大概是觉得这种感觉还是很舒服吧。
“那新加坡……”
“各种原因,到底是被算计了,不可能再打胜的嘛。”
天秤似乎没有怪罪我的意思,但我仍是充满了自责感。
“辛苦你了。”
“这是什么话嘛。”
“另外,还要向你说声抱歉,在新加坡,我把你一个人丢下……”
“……”
“另外,我还要,谢谢你,这么多年你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现在想起来,当初要是没有你,可能我早已身首异处了吧。”
“唔……”
天秤没有再说话,我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过了半晌,天秤小声呢喃道,“在遇到你之前,我跟很多人也一同合作过,但我并不想跟他们多说半句话,他们跟你不一样。”
“你总是,很温暖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你好像,并不……”
天秤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没了后文。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我轻声说道。
“诶?”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铭记在心,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像是闪过了什么。
五月的气息,沿街的梧桐树,阳光则穿过叶片而下。那样的日子里,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受到的,我周围的颜色似乎都变得五彩缤纷。而你,就像猫一样无声无息的接近。
我们再也不可能相见了吧。
或许前路永夜,但前方总会有星星的光将之照亮,我始终坚信着。
“等战争结束,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我正说着,,病房的门突然开了,只见两名士兵中正的敬了个礼,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我见状立刻收回放在天秤头上的手。
“啊,打扰了,看来我还是要回避一下。”尤里本人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尽管他低沉的声音仍带着一丝冷酷感,但却也丝毫不影响到这句话的玩笑成分。
“啊,主教大人!”天秤则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没有没有,如果您和异教有正事要谈的话,我可以回避一下的。”
“不用回避,你听听也无妨。”
尤里说着走了过来,转身坐在了病床上:“林道寒,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应该差不多了,我觉得我可以继续执行任务。”我说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来证明自己已经痊愈,但尤里还是制止了我。
“近期倒也没什么任务,我来是想跟你商讨一些事情的。”
“如果可以尽一份力,我很乐意。”
“嗯,之前你从西班牙离开的时候,是不是遇到我那个老同志了?我听天蝎那边的人说了,不过真是出乎意料,他不过是个上尉,怎么会被安排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尤里顿了顿,说道,“更严重的问题是,我本来派他们两人去德国从苏联人手中抢夺‘鱼梭’的设计图纸,却没想到他俩一路追赶到挪威。现在图纸又被当地活跃的欧洲军队夺回了,我们什么也没得到。”
“‘鱼梭’?那是什么很重要的机械吗?”
“是一款新型垂直起降的超音速轰炸机,不过倒也无妨,我更在意的是欧洲境内越来越活跃的同盟国军部队。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尤里望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孩子,这很危险。这意味着之前我们在欧洲的建立的信标可能出现了麻烦,所以我门必须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先迅速消灭同盟国这个大 麻烦。”
“我觉得……有必要。但是在东欧和亚洲,中苏……他们应该已经重新结盟了吧。”
“问题就在这,新的共产国际已经诞生,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着可能两面受敌的处境,我在思考要不要把枪口先对准英国,打个措手不及,再回过头来收拾愚蠢的苏联。”
“我觉得攻打英国是有必要的,但是我们要怎么去对抗英国呢?毕竟苏联人打了整整两年也没能突破伦敦要塞的铜墙铁壁。另一方面,我们在对苏战场上没有有效的压制敌军的手段,新加坡就是个例子,一旦进行正面交战,我们抵抗不过苏联和中国的重火器。”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孩子。”尤里答道,“至于苏联,我们在罗马尼亚的一座研究所成功研制出了一种拥有强大心灵力量的坦克,这种坦克所运用的心灵科技是之前我们所研究的最新成果。我们成功将大脑进行了基因改造并批量克隆,再运用信标的原理使之能够成功影响到正常人大脑的思维,这种武器马上就会批量生产并投入到对苏战场上,所以你大可放心。”
“那伦敦要塞……”
“再过几天,我会策划一系列的突袭行动。首先我会向反扑到意大利的欧洲军队发起进攻,在他们赶到罗马之前解决意大利的苏联军队,重新建立信标来控制这片区域。等意大利的情况稳定后,我会回到苏维埃美利坚去,弄一个大新闻。这个时候,我将会需要你的帮助。”尤里拍了拍我的肩膀,“为了不让你再去冒险,我会给你一台可以远程操控的武器的使用授权。突袭伦敦要塞的使命也交付与你了。”
“明白。”
“另外啊,利布拉。”尤里说着,转过身来望着站在一旁的天秤,“过几天你要赶往俄罗斯的卡普斯金亚尔发射场,那里有一台火箭将会把你送往托托亚岛。”
“什么?”天秤似乎有些不解,“但是主教大人,我可以直接由运输车……”
“不,我需要你从天而降。”尤里压低了声音,“现在,我们不得不牺牲掉我们在远空的退路了。”
我与天秤都陷入了沉默,而尤里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看来在欧洲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尤里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战略,但我清楚,这样大幅度的改动,一定不会是个好现象。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尤里突然起身,准备离开,但他走了几步却又扭过头来。
“祝你们二人独处愉快。”尤里像是故意开了个玩笑一样留下了一句话,这倒是让我浑身又烫了起来。
的确也怪不好意思的。
待尤里走后,天秤坐回了床边。
“你觉得主教大人在想什么?”天秤问道,“主教大人是要放弃我们在月球的基地了吗?”
“大概是的吧,但是我想,他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我说着,扭头望向窗外,灰暗的一片除了暴风雪什么也看不清楚,不出所料,自己大概是在南极洲吧。
“我只希望,战争可以快点结束,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仍还有一点平静的时间可以让我们喘一口气,再之后,我们就要为了结束战争而努力了。”
我说着,装作轻松的笑了笑,天秤则也跟着甜甜的笑了起来。
但实际上,我的直觉告诉我自己,攻打伦敦要塞,已经刻不容缓。
几天后,我将新加坡战役的简报交给了尤里,顺便在简报中提及了我对中国的猜测和证实猜测的根据。尤里倒是对我的想法大吃一惊,他可能也没料到中国人还有这么一手。但目前为止,我们谁都不清楚中国人到底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谁也不能确定,中国人在这些年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可尽管如此,尤里还是给了我一个最糟糕的可能。
北非的小动作都在尤里的监控之下,这些年,天蝎组织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尤里是一清二楚。虽说他们并没有些出格的行为,表面上也对“军团”言听计从,但一些不安分的种子还是在这个组织深处扎根发芽,只不过,出于尤里对拉什迪这个老朋友的信任,这种猜测也一直被抛之脑后。
可我觉得,相比起天蝎组织,总部守卫军对“军团”的威胁更大,至少从马尔翁和拉恩这两个人身上看来,马尔翁大师倒更希望“军团”上下联合一致,拉恩则像是阴谋家一样,总是从中作梗。
但我仍然相信尤里的判断,他的直觉一直很准。
尤里在给我的答复中还提及了有关欧洲人单兵化超时空武器的可能,并且已经有一部分的证据证明类似于这种类型的武器已经在战场上试验过了。另外,超时空武器威力的可能性也从单纯的时空坐标迁移增加到了可以单独进行对时间流动的控制,换言之,这种武器已经可以做到了掌握一片区域内时间流动的快慢。而这一武器的使用现则是由马尔翁大师和拉恩在挪威的战斗中所发现,作为第三方观察者,他们明显发现那些苏联军队在遭受不明导弹袭击之后,整体的移动速度都大幅度下降了。
我将这些消息都转述给了天秤,天秤一开始似乎还感到有些惊讶,但当我询问她的意见之后,她又很冷静的分析起来,可我从她的眼睛里仍然能看得出一丝欣喜。
“超时空武器,减速,垂直起降的超音速轰炸机,可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必然联系。”天秤坐在病床上,望着靠在床头的我,“相比起这些,我到担心你的伤什么时候能痊愈。”
“啊,没事的,我的话,那些士兵说再过几天就可以离开医院了,相比起这个,我更在乎下一个任务到底会是什么。”我连忙说道,“我觉得那些欧洲人的这一连串的动作所暴漏的这一系列的问题,肯定表明了他们在这几年里完成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总有些不详的预感,我之后在英国本土的作战一定不会顺利。”
“不过好在你不用亲自上战场了。”天秤笑了笑,“等托托亚岛的麻烦解决完,我就立刻回来找你。”
“但愿那个时候我还呆在南极洲这片全世界最安定的土地上。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可能又会前往更危险的地方去为了我们最终的胜利而冒死奔波吧。”我苦笑着,“世界和平真难。”
“是啊,世界和平真难。”天秤说着,身子向我倾了过来,转过身伏在了我的胸口,“可也多亏了这无休止的战争,我们才能和那么多有趣的人相遇,才能最终走到这里。”
天秤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浑身一颤,不知怎么着,浑身突然热得发烫,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感觉,我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天秤……等下……你……”
“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家人,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主教大人了,四年前他发现了我并收养了我。我和他在这个世界上流亡,杀戮和血腥的日子逐渐占据了我的大脑对外界事物的认知。在和你搭档之前,我的情绪总是会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主教大人说我会出现暂时性的失控,这个状态下的我总是敌我不分,大开杀戒,可遇到你之后,我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天秤说着,将两支炮管搭在了我的肩上,紧紧的搂住了我,“在遇见你之前,那些‘军团’的人总是称我为‘怪物’、‘杀戮的机器’、主教大人最得意的‘武器’,我是整个‘军团’至高无上的威严,可总没有人真正的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我以为,所有人对于我都是一种畏惧感……”
说着说着,天秤的情绪似乎激动起来,小声的抽噎着。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只能机械式的将她搂着,左手抚摸着她的头,右手则撑着她背后的那只巨大的限定器。
“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但是我真的害怕……你也会逐渐认为……我不过也只是个嗜血的……怪物……害怕……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畏惧我……”
天秤的哭声越来越大,她死死的搂着我,将脸埋在我的胸口,我能感受到我的胸口一阵湿润,那一定是她的眼泪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眼前的天秤却是那样的娇弱,和在战场上的她完全不一样,她到底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是可拍的战争改变了这一切。
我就这样搂着少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