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凌兆手脚利索地给她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将一封信塞进她手里:“离开以后再看,不把凉州城安排妥当,傅大人与琳琅姑娘怎么会安心离开?而司音姑娘自然也在安排的范畴之内,他们二人会一路护送你们到长安,后会有期了,司音姑娘。”
司音这才发现凌兆身后还有两个人,多半是天玄军的精锐了。
“凌将军——”司音欲言又止。
“好了,什么都不必说了,凉州怕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得安生了,快走吧。”凌兆说着,翻身上了马,挥了挥手,便冲进茫茫的夜色之中。
马车再次启程,司音打开了那封没有署名,也没有封口的信,是顾琳琅的字迹。
“司音,我们走后,范阳安大人与陇右哥舒大人一定会有所动作,陇右的情况不在我的掌握之中,可安大人若派人来河西,便一定绕不开你,这样说你许是会不舒服,可是,一旦涉及至亲,我实在无法确保你的选择。
谢天谢地,你读到了这封信,我赌赢了,尽管我此时此刻仍在埋怨你为何从一开始便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事,而不是第一时间寻求谢副使与郭刺史的帮助,我早就说过,哪怕有一日你将刀子扎在了我心上,我也一定会把你择干净再去世,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些年我们同生共死,早已血脉相连,天玄军会将你安全送回长安,凉州这边会尽力拖上三五日,待安大人暂时放松警惕,傅大人在长安的心腹会趁机将你和你的家人尽数送出长安,走得越远越好,司音,山高水长,我们有缘再见了。”
司音手掌覆在眼睛上,却挡不住如泉涌般的眼泪滑下来,将信纸打得湿透。
“阿音……”司晨想去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大哥,我没事,”司音胡乱抹了把眼泪,将那信小心地折好,收起来,轻轻靠在司晨肩上,“大哥,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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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
宋邈与两个属下焦急地整整等了一夜,没有等到谢文渊与天玄军出来,但同样也没有等到刺史府的下人挂起丧幡。
“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宋邈急得原地打了几个转,开始对司音的话有些怀疑了,对随侍道,“你去后门看看。”
没过多久,随侍从后门绕了回来:“大人,后门车进车出的,像是在运什么东西。”
“哦,你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
“看不出来,不过有一车离得近了感觉凉飕飕的,像是……冰!”
“冰?”宋邈面露喜色,眼下还没热到需要用冰的程度,这个时候急着运冰,只可能是为了存储尸体,“看来确实是死了,谢文渊,只能算你倒霉了,谁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去,通知候程副将,进城,搜府!”
没过多久,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范阳军副将程锦的率领下浩浩荡荡进了城,旁若无人地一路杀到了刺史府。
却发现刺史府被凌兆堵了个严丝合缝,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你就是凌兆?”程锦将凌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安大人接到密报,河西节度副使谢文渊趁傅大人不在河西,杀害凉州刺史郭从仪,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你若一时受人蒙蔽,及时表明立场,还不算晚,更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过……”
“呸!”凌兆本抱着手臂,目不斜视地望着远处,闻言只啐了一口,视线自始至终连在程锦身上停留片刻都不曾。
“凌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宋邈闪身出来,怒喝道。
凌兆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你又是哪里来的走狗?”
“你——”宋邈恼羞成怒地对程锦道,“程将军,谢文渊放任手下如此无礼,很有可能郭刺史的家眷都已经被控制了,我们——”
程锦做了个手势,制止宋邈继续说下去,来前安大人特意交代了,要见机行事,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总归底气不足。
正僵持着,赵麟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程将军,宋大人,我们谢大人有请。”
程锦与宋邈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挪步子,谁知这一进去,还能不能出得来了!
似是猜出二人心中所想,赵麟清了清嗓子,对凌兆道:“凌将军,谢大人有令,将天玄军尽数撤出从刺史府。”
“什么?”凌兆一脸的不可思议,“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凌将军是军人,服从命令乃是天职,傅大人走后,旌节都在谢大人手中,也就是说,如今的河西,谢大人说了算。”
凌兆一双拳头攥得“咔咔”作响,却也知赵麟说的都是实话,只得赤着一双眼睛将天玄军撤了出去,却也不走远,只列队在刺史府外,与范阳军各据一边,大眼瞪小眼起来。
宋邈与程锦虽仍是难以彻底放下心来,可如今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摸不准,不好轻举妄动,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赵麟身后进了刺史府。
谁知外面看起来一切如常,刺史府内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郭从仪所住的主院挂起了丧幡,灯笼蒙了白纸,就连令堂都已经搭建完毕,镇了冰的棺材就摆在正当中,郭从仪的夫人子女都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内,一边小声抽泣着,一边往面前的火盆子里续着纸钱。
院子里摆了一张太师椅,谢文渊正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谢文渊!”宋邈壮着胆子道,“你好大的胆子,竟趁傅大人不在,凉州空虚,便意图谋反,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