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解药
“这么说，安禄山真的有了反意？那我们——”沈晏初不禁紧张起来。
“河西陇右加起来不过十几万驻军，况且我只能保证陇右的军队不与我们为敌，却无法阻止其明哲保身，所以，只凭河西的边防军，你认为能如何？”傅璟宁自是了解这家伙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适时给泼了一盆冷水。
沈晏初挪了挪身子，闭了嘴。
“只求保河西一方百姓，无愧于心，便好。”半晌，顾琳琅望着傅璟宁，一字一顿道。
傅璟宁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念着在场这么多人，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抿，将细微的表情掩了过去。
殊不知此举落在众人眼中，倒更加坐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话说回来——”凌兆自然没这些人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生硬却又十分适时地将话题扳回了原点，“聂赤大相究竟出了什么事，他的儿子与管家为何冒着如此高的风险来河西求助？”
“除了那些童男童女，拜火教还培养了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吐蕃语叫做嘎乌，原意是一种小佛合，在拜火教中，特指那些受过专门训练、身高不足四尺的矮人。”容似说着，扫了一眼傅璟宁与顾琳琅，“我们在阴阳村见过的，不仅武功极高，而且精通各种阵法。”
傅璟宁与顾琳琅对视一眼，点点头。
容似继续道：“嘎乌的存在由来已久，最初是拜火教用特殊药物抑制人的生长，由此减轻体重与消耗，使其武功达到一种出神入化的程度，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逻些，哪个府里能豢养几个嘎乌，渐渐成为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只是平日里这些嘎乌只能看家护院，根本近不了主人的身，可一旦与能够与主人坦诚相见、亲密无间的童男童女们结合到一处，后果便不堪设想可。”
“聂赤大相府里也养了嘎乌？”顾琳琅脊背发寒。
容似点头：“穆朗说，是赞普赏的，根本无法拒绝。”
“然后呢？”傅璟宁沉声道。
“那几个嘎乌来到大相府之后没多久，大相夫人突然如同变了个人般，”容似只想象着方才穆朗所描述的画面，便有些不寒而栗，“先是精神恍惚，自言自语，如此持续几日，便开始出现幻觉，嚷着见到了鬼神，就在穆朗出发的前一日，已经开始尝试着各种方法自残，甚至自尽，只能将其绑在房内。”
容似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此外，与聂赤大相私交甚好的另一位大臣，叫做达蠡的，府里的嫡长子也出现了类似的状况。”
傅璟宁默了片刻，淡声道：“他们已经在着手清除障碍了，吐蕃尚且如此，长安的情况可想而知。”
一道惊雷突然在不远处的上空炸裂。
众人惊觉向外面望去，才发觉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演武场上的边防军们显然并未受影响，仍玩得尽兴，唯独顾峥嵘一个人神色惶惶地跑了进来。
“姐姐，要下雨了。”
“我知道，峥嵘，过来。”顾琳琅笑着冲他招招手。
顾峥嵘便乖巧地来到顾琳琅身边坐下，一张原本白皙的脸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衣服也脏兮兮、皱皱巴巴的，整个人的气色却显得好了不少。
顾琳琅无奈地笑笑，用帕子沾了水仔细为他擦着脸。
“他看起来比你都高一些，你还这样惯着他。”傅璟宁语调听起来像是喝了一大缸陈年老醋。
“我愿意！”顾琳琅回头瞥他一眼，“等长到你这么高，就不惯了。”
谁知待顾琳琅再去帮他擦，顾峥嵘却讪讪地将帕子接过来，自己三下五除二擦干净了，又正襟危坐起来。
沈晏初与凌兆对视一眼，吃吃地笑了起来。
从在长安，这俩人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小子便明显对傅璟宁发自内心地——说好听点，那叫敬畏，其实就是怕，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尾巴也垂了，毛也顺了，跟傅璟宁刚到凉州那些日子的顾琳琅几乎一模一样。
傅璟宁不动声色地横了二人一眼，继续道：“只不过长安如何，绝非河西一己之力可以干预，正如琳琅方才所言，能保住河西一方百姓，便够了，可吐蕃却是个极大的威胁，吐蕃紧邻河西与陇右，一旦中原起事，毕竟集中火力在关中地区，届时中原空虚，关中僵持不下之际，必定要有一支足够强大的势力来牵制河西与陇右，这个势力只能是——”
“吐蕃。”容似阴沉着一张脸，盯着脚下的地面。
“没错，吐蕃。”傅璟宁缓缓端起手边已经凉了的茶，抿了一口，“眼下，吐蕃正处于空前的鼎盛时期，十多年前，金城公主薨逝，吐蕃与大唐维系关系的纽带也随之破裂，如今的赞普墀松德赞也是个极具野心的国主，如此好的机遇，吐蕃不可能不把握。”
“那怎么办？”沈晏初舔了舔嘴唇，“河西陇右再如何壮大，吐蕃毕竟是独立的政权，兵强马壮，自两位公主和亲后，国力也稳步上升，河西与陇右，不一定是对手。”
“是一定不是对手。”容似纠正。
“不仅如此，”傅璟宁也跟着补充，“哥舒大人忠心耿耿，一旦临危受命，一定会放弃陇右，不遗余力保大唐，如此一来，只有河西。”
顾琳琅望着傅璟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