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回来
原本只觉腹中隐隐地抽疼，可喝下催产药没多久，第一波真正的阵痛袭来，顾琳琅两眼一直，只感觉像是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人拿了条带了倒刺的铁鞭，照着自己的腹部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疯狂地鞭打，跟这一比，当年中的那一刀简直就跟绣花针刺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如此持续了半夜，顾琳琅的理智与神智基本上已经全部被摧毁了。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司音犹豫了片刻，还是模仿凌兆的笔迹写了封家书，大致意思便是“傅璟宁怀疑安禄山别有用心，目前正称病拖延，走一步看一步”，字迹只仿了个七八分，措辞也不够严谨，若放在平时，必然骗不过去，不过对此时的顾琳琅而言无异于一剂良药，从头发稍到脚趾尖都有了力气。
勉强趁着阵痛的间隙吃了些东西，顾琳琅又喝下第二碗催产药。
“啊——”
又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谢文渊与沈晏初身子都抖了三抖。
顾峥嵘自哄睡了小玥儿便又来守在窗台底下，闻声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地上：“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要不咱不生了，不生了啊！”
“你再嚎，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司音被这俩姐弟吵得脑瓜子嗡嗡的，本就一日一夜没休息，人都有些扛不住，一把把门摔倒顾峥嵘脸上，又硬着头皮回到房内。
“司音——你大爷的，你不说生孩子跟玩儿似的！你嘴里有没有句实话！”
“锦瑟我真是白疼你了，平日里拉着老娘起来活动活动那么难么，啊？我说不去就不去，平时怎么没见你那么听话！”
“顾峥嵘你个小白眼狼，锦瑟不敢，你也不敢嘛，啊？啊啊——”
“傅璟宁你个王八蛋，你怎么那么有本事啊！你本事那么大怎么不自己生！”
房内房外众人：“……”
终于，天色彻底亮了起来，几个稳婆忙得满头大汗，又是揉又是按，催产药已经喝了三碗，孩子却连个头都没露，顾琳琅也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怎么办，鲁大夫，怎么办？”司音与锦瑟急得都快哭了。
整整熬了一夜，鲁大夫此时两眼通红，急得团团转。
“大夫，不能再耽搁了！”一个稳婆惊呼一声，“夫人羊水已经流了不少，身子也越来越脱力，再耽搁下去，怕是孩子要出问题！”
鲁大夫眉头皱得更紧，原地踱了几步：“只能加重剂量了，可如此一来，夫人产后大出血的风险就高了许多，凌夫人，您说——”鲁大夫看了一眼床上半昏迷的顾琳琅，“万一，我是说万一，情况不好，傅大人是会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全都愣了。
“这还用说！”顾峥嵘耳力极好，猛地推开外间的门，“当然是保我姐姐！我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峥嵘……”顾峥嵘这一喊，倒把顾琳琅给喊清醒了，“别吵，别吵，鲁大夫，无论如何，您一定要让我的孩子平安降生，琳琅，琳琅……感激不尽……司音，你与鲁大夫说，你说……”
“哎哎！”司音安抚着她，转身压低了声音，对鲁大夫道，“您先用药，倘若真走到那一步——”
司音看了看外面心急如焚的顾峥嵘，以她对傅璟宁的了解，若是顾琳琅有个三长两短，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可是，若是傅璟宁真的……回不来，以她对顾琳琅的了解，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再说，到时再说！鲁大夫，您先去开方子……”司音说着，双腿一软，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而与此同时，一对浩浩荡荡的河西军在历经五六日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了凉州城外。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越接近凉州城，傅璟宁眼皮越是一个劲儿地跳，原本打算先将军队送到军营，最终还是临时改了主意，命赵麟率兵前往古水镇，凌兆自然是迫不及待回家看他那未曾谋面的儿子，自己则与容似、阿曳以及潘曦若快马加鞭向节度使府驶去。
在府门外下了马，四人不约而同一怔。
守门的侍卫正无比虔诚地面对大门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还念念有词。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阿曳疑惑地快步走上去。
“大人，阿曳！”侍卫见到傅璟宁几乎喜极而泣，“你们可算回来了！大家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阿曳往门里面瞧了瞧，虽然什么也瞧不见，却也没瞧出与往日不一样的地方来，“你们究竟跪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求菩萨保佑，保佑夫人母子平安！”
“哦……”阿曳应了一声，几个人便抬脚往里走，约莫走了三五步，方才慢了半拍地同时反应过来，“什么？”
傅璟宁几乎是一阵风似地刮到了主院。
檐下站了一排，顾峥嵘，谢文渊，沈晏初，郭从仪与上官炽也赶了过来，战战兢兢地，扒着窗户听里面的动静。
那扇再熟悉不过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有些嘈杂，听起来应是有不少人，中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为何，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容似随后赶过来，同样一阵风似地便往里面冲。
“容大夫？”沈晏初站在最外面，第一个瞧见了容似，忙道，“夫人正在里面生孩子，您不能进去！”
一旁的郭从仪接着道：“容大夫？哎，正好，他是大夫，去帮帮忙也好！”
二人一言一语，众人这才不约而同转过脸来，容似趁这个间隙已经推门进了房内，大家这才发现，站在月亮门出一脸呆滞的人竟是——
“大人！”
“姐夫！”顾峥嵘踉踉跄跄跑过来，一把按住傅璟宁的肩膀，“太好了，你回来了，你快去与鲁大夫说，保姐姐，你会保我姐姐的，对不对？”
“什……什么？”好半晌，傅璟宁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姐姐，你姐姐她怎么了？”
“嘭——”房门又一次被粗暴地拉开，司音一脸惊慌地出来，看到傅璟宁，愣怔了片刻，旋即扯了扯嘴角，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孩子、孩子出不来，早产，羊水破了……”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司音话都有些说不利索，“鲁大夫说有可能会大出血，到时候也许只能保一个……”
不待司音说完，傅璟宁推开顾峥嵘，直勾勾地盯着司音背后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