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盘旋两周之后,落于海棠树下,抖了抖羽毛,敛起翅膀。
千歌抱着浑身是血的惊年,面色铁青的走进乾锦殿。匆匆而至的司正脚下一软,跌倒在地,挣扎了数次,才勉强站起,踉踉跄跄的跟着进到殿内。
千歌将人小心翼翼的放于榻上,转身一巴掌扇在了棠暮的脸上,怒道:“滚!”
棠暮不理,像是失了魂魄般,直直的盯着自家主子,一点一点而又坚定的走过去。
千歌忍无可忍,拎着棠暮的衣襟,将人丢到了殿外。
手指光芒一闪,化为一只纸鹤向枯魂堂飞去。他看了一眼起身走来的棠暮,眉头一皱,设下了结界。
榻上之人咳了两声,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眸。倚着床榻浅眠的千歌身子一震,从梦中惊醒。见他醒来,急忙起身,脚下却是一软,腿不知何时已经麻木,没了知觉。
“阿年,你醒了?”
半晌惊年才看清眼前之人,哑着嗓子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你莫担心。”
千歌笑,却湿了眼眶,五分庆幸,两份责备,三分委屈道:“确是一点小伤,差点丢掉性命的小伤。你可知,你整整睡了五日?阿年,决不允许有下次了。”哽咽了两声,“我害怕。”
惊年揉揉他发顶:“我答应你,不会再将自己置于险境。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千歌松下紧绷的神经,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守候,此时的他才感到无法抑制的疲倦。于他身侧躺下,道:“是啊,吓死我了。”说罢,合上双眸,撤去了结界,“你准备如何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
“我啊,要好好想想,嗯……”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消失。
惊年唤了一声他名字,也没有回应。看过去时,才发现,那人呼吸清浅,已经睡去。
惊年笑了笑,准备睡去时,鸢尾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肩上还站着抽抽噎噎的白猫。
小猫一见惊年便要开始嚎啕大哭,哭声还未滚出喉咙,却突然闭了嘴,只余下一串呜呜呜的哭声在口腔里转着。千机山主所特有的禁言术。小猫便想直接扑到惊年怀里,还未动作便收到了主子眼神的警告,更是委屈,眼泪不住的往下掉。狠狠剜了一眼千歌,心里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小妖精!
鸢尾慢慢的扶他坐起,递过了药碗,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惊年别过脸,秀眉紧锁,道:“不喝,拿下去。”
鸢尾道:“尊上,莫吵醒了千歌上神。”
惊年垂眸看了一眼睡在身侧的人,犹豫的半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液刚刚滚过喉咙,腹中便一阵翻江倒海,剧烈的恶心感直冲喉管。
鸢尾道:“张口。” 惊年下意识的张嘴,鸢尾将一颗糖放入他的口中,“千歌上神知您怕苦,不肯喝药,便寻来了这个,说是这样您便不会觉得苦了。”
甜味在口腔中散开,浸润着味蕾,苦涩的味道被冲淡不少,惊年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问:“他们人呢?”
“除掌灵大人外,皆在门前跪着。”
“让他们都起来吧,此事怨不得他们。你们两个也退下吧,我困了,想睡一会。”
“是。”鸢尾扶他躺下,为他盖好薄被,“虽说有些逾矩,但臣下还是想说,您最近愈发没有分寸了,尽做些胆大妄为之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拦,自然是拦不住的。劝,您也未必听得进去。但是尊上,您是这三界的主子,芸芸众生的安危全部系在您一个人的身上。若是说少了我鸢尾,自然无关紧要,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也跑不到北边去,可若是少了您,这太阳能不能升起来还是另外一回事呢?您睡了千年时光,这三界出了多大的乱子……”
惊年抿着唇,沉默着,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眼睛也暗淡了下去。
鸢尾自觉言语有失,住了口,道:“我让膳房备了粥,端过来您多少吃一些,可好?”
惊年合上双眸,摇头道:“不饿”。看上去极为低落。
鸢尾无奈,却不再言语,端起药碗离开。脚刚刚迈出门槛,便忍不住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口多言,该打!”
小猫呜呜的叫了两声,用爪子扒拉一下鸢尾的衣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鸢尾摇了摇头,道:“爱莫能助。”
打开沐月门,看着跪了一地的人,道:“尊上已经吃完药睡下了,诸位起身吧,只留棠暮一人便好,其余人回吧。”后补充道,“这是尊上的意思。”
扶摇皱着眉,未见到惊年,终是放心不下,但未曾为难鸢尾。忧心忡忡的与棠离一同离开。
上邪接过鸢尾递过来的白猫,微微颔首道:“多谢先生。”
鸢尾笑道:“分内之事。”
浮凉也对鸢尾施了一礼,道:“有劳先生。”
鸢尾有些意外,微笑着点了点头,递给浮凉一个香囊,道:“安神,望大人有个好梦。”
浮凉有些讶异,随后道了谢与棠未一同离开。
棠暮长出一口气,对着鸢尾便是一个长揖,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鸢尾扶起他:“司正言重了。进去吧,代吾等守着尊上。”